酒過三巡後,李存信朝左右張望,李存孝會意,屏退周圍閑雜人等,頓時屋裏隻剩下兄弟兩人。
李存信靠近李存孝,低聲道:“十三弟,城內可缺糧草?”
李存孝一驚,問道:“四哥此言何意?”
李存信一笑,“莫非十三弟還在防著我,不肯如實相告?”
李存孝暗想,如今已占得邢州,朱溫也已經退兵了,糧草之事已不是重要的軍機情報,告知四哥又有何妨?
於是答道:“連月征戰,糧草所剩無幾。”
李存信臉上露出一絲狡黠,“十三弟難道沒有想過,義父為何近期內沒有派人運送糧草過來?”
李存孝一驚,“為何?”
李存信不作正麵回答,唉聲歎氣道:“十三弟連破數城,功高蓋主,就算他是我們的義父,也不得不防著你。”
李存孝“噓”的一聲,心驚道:“四哥休要說出這等誅心之語,義父待我們恩重如山,豈會防著自己的孩兒?”
李存信一聲幹笑,“十三弟別忘了,我們隻是他的義子,你本名是安靜思,可不要數典忘祖。哪天他要是奪得天下,也隻會傳位給他的親生兒子,而不是我們這些義子!”
李存信說到最後,義憤填膺,似乎對李克用頗為不滿。
“四哥,我從未想過要繼承義父的權位。”
李存信嘿笑一聲,道:“十三弟,四哥替你感到不值啊。論軍功,我們這些兄弟都比不上你,他李存勖憑什麼繼承義父爵位,難道就因為是義父的親子?自古以來,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若是哪天,我們這些義子沒有利用價值了,或是威脅到了義父的後代,他會放過我們嗎?就算義父肯放過我們,三哥李存勖呢?他會不會把我們當成是他的絆腳石,而將我們斬草除根?”
“四哥,你是不是喝多了?我派人送你回房休息。”李存孝很不理解李存信說出這樣的話。
“十三弟,我沒喝多,我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義父派我來,就是為了讓我收回你的兵權。”
李存孝狐疑道:“有這種事?”
李存信從懷裏取出一封書信,遞給李存孝,大意是大梁軍已退,先讓李存信帶一部分兵馬回到河東。
李存孝看後略為吃驚,但轉而道:“義父此舉尚可理解,如今昭義已然平定,不需要太多兵馬。”(注:邢州、洺州均屬於昭義)
李存信卻搖頭歎息,“十三弟,你怎麼還是沒弄明白?義父斷你糧草,收你兵權,你不覺得有蹊蹺嗎?攻占昭義多座城池,你功勞最大,義父卻隻封你為汾州刺史,而封康君立為昭義留後,你說義父是不是偏心,賞罰不明?”
李存孝怒意漸漸燃燒起來,連忙問道:“四哥所言非虛?”
“絕無半句謊言,不信你隨便找個人問問。”
李存信所說的話有部分是事實,有些卻是歪曲捏造。糧草之事,是他命人暗中切斷,奪回兵權之事也是火上澆油,而封康君立為昭義留後則是李克用思慮欠妥。
李存信又道:“十三弟武功蓋世,謀略驚人,本是天命之子,為何要屈居於人?以十三弟的實力,何愁不能奪得天下?就算不能奪得整個天下,也可偏居一方,而不用擔心腦袋隨時搬家。隻是事成之後,十三弟可不要虧待了兄弟我。”
李存孝疑問道:“四哥你也……”
“沒錯。不僅是我,大哥也有此想法。”李存信笑道,“四哥隱忍多年,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如今你勢力正盛,如日中天,正是起事的最好時機。四哥將留在河東,隨時與你響應,到時我們裏應外合,定能奪取河東。”
李存孝沉吟道:“四哥,你讓我好好考慮。”
“十三弟,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切勿優柔寡斷,義父今後可不會給你這麼好的機會了。”
李存孝內心翻滾,惴惴不安,到底該不該依從四哥所言呢?
幾日過後,李存信回到河東,一見到李克用,就跪地哭泣道:“義父,十三弟忘恩負義,已生謀反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