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用先是驚疑不止,半響過後,激憤道:“存信,休得胡說,孝兒怎麼可能背叛我?!”
李存信伏在地上,信誓旦旦的道:“孩兒絕不敢在義父麵前說半句假話。十三弟自恃功高,對弟兄們傲慢無禮,更是對義父……有所怨懟……”
李克用怒發衝冠,一掌打在太師椅的扶手上,“孝兒對我心懷不滿?存信,說下去!”
李存信心中暗喜,李克用是個脾氣暴躁之人,容易被激怒,常魯莽行事。
“義父,十三弟拒不收回兵權,還怪義父供給的糧草不夠。他盤踞邢州,暗中培植勢力,如此尾大不掉,義父可不得不防。”
李克用長籲一口氣,怒色漸消,“原來你說的是這件事啊,此事孝兒的確有過,但最多隻能算是違抗軍令。等他回到河東後,為父再去教訓他。沒其他事的話,你先退下吧!”
李存信暗道,看來還是低估了李存孝在義父心中的地位。
於是繼續道:“義父可不能養虎為患啊,否則日後就會多了一個強勁的對手。十三弟還怨義父沒有封他為昭義留後,而是封給了毫無軍功的康君立。”
“毫無軍功?”李克用又變得憤怒起來,“孝兒未免太目中無人了,沒有康君立,義父豈能坐上今天的位置?義父欠康君立一個人情,如今報答他的恩德有何不妥?”
“義父說的是,可十三弟並不理解義父的良苦用心。不僅如此,他還暗中勾結朱溫……”
李克用一掌拍在茶幾上,那茶幾頓時被震碎,上麵的茶壺和茶杯紛紛掉在地上摔碎,砰砰作響。
“存信,你再說一遍!”
李存信雙腿嚇軟,戰戰兢兢的道:“孩兒、不敢……欺瞞義父,孩兒有十三弟勾結朱溫的證據……”
“那還不快呈上來!”
“是!”李存信從懷裏取出幾封書信,站起身來,恭恭敬敬的遞到李克用跟前。
李克用打開信封,一隻眼睛圓瞪,臉色慢慢變得鐵青,震怒道:“你是從哪弄到這些書信的?”
“回稟義父,孩兒去邢州探望十三弟時,恰巧遇見一名奴仆鬼鬼祟祟進入十三弟的書房,片刻過後,又匆忙離開。孩兒頓時起疑,趁十三弟不備,在書房裏仔細搜查,竟然發現這些與朱溫勾搭的信件。”
“這個逆子!”李克用氣得牙齒咯咯作響,這些信件有的是朱溫寫給李存孝的,言辭謙卑委婉,多有締盟之詞。而李存孝寫的信件,字跡和口氣的確和他本人一模一樣,不像是偽造出來的。
李存信暗自得意,但到了這一步,義父仍沒打算治李存孝的罪,隻是悲傷絕望。
“義父,不知你想過沒有,朱溫之所以這麼快就退兵,讓十三弟占領邢州,完全是因為他們已經結盟。如此一來,無論朱溫是否占得昭義,昭義都將不屬於義父……”
“不要再說了!”李克用隻覺頭痛欲裂,用拳頭輕捶腦門,黯然道:“存信,你以我的名義,率領六萬將士,去把李存孝抓回來!還有,讓那些沒有謀反的將士速速回到河東,否則格殺勿論!”
李存信心中大喜,堅定道:“義父放心,孩兒必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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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存信率領六萬將士,不日就兵臨邢州城下。李存孝有些蒙圈了,四哥前不久才說裏應外合,一起對付李克用的,現如今怎麼親自討伐自己?此時方明白中了李存信的詭計。
李存孝急忙召集屬下議事,熊彪、鄭秋安也在其中。
李存孝滿懷歉意的道:“秋安,都怪我魯莽,沒有聽從你的忠諫,還說你是懦弱迂腐的士人。”
當日,李存信來到邢州城慰勞李存孝時,鄭秋安就隱約覺得有些蹊蹺。後來見李存孝沒有交出兵權,並且改回本名“安靜思”,才知曉李存孝已有背叛之心,於是言明利弊,橫加勸阻。
奈何李存孝被李存信灌了迷魂湯,為了自己的退路著想,沒有聽從鄭秋安的忠告,而是效仿魏晉時期的鍾會,退居邢州,日後可自立為王。
鄭秋安文質彬彬,一臉祥和,慢悠悠道:“公子年輕氣盛,與李大帥賭氣,才一時糊塗,行事有所偏差。李大帥既然派兵前來鎮壓,必是有了公子反叛的證據。”(注:鄭秋安原為李存孝家仆,故稱之為公子)
李存孝一驚,莫非是那些信件?連忙跑至書房內,卻發現朱溫寫給自己的信件已不知去向,必是被李存信盜去了。不由暗自懊惱,為何沒有及時將它們燒毀?
李存孝怏怏不樂的走至議事廳,低喃道:“晚了,一切都晚了!”
熊彪嗓音洪亮粗糙,高聲道:“十三太保勞苦功高,李大帥卻不顧父子情誼,橫加猜忌。大不了我們真的反了,守著邢州城,看他們能把我們怎樣!”
鄭秋安沉吟道:“不可,城內糧草缺乏,這邊的將士又多是李大帥一手栽培出來的,這對我們極為不利。如今最好的出路,就是放棄兵權,及時向李大帥低首認錯。”
熊彪反對道:“老鄭,你又不是不明白李大帥的脾氣,他最厭惡別人對他不忠了,尤其是他最信任的人。太保前去認錯,那不是自投羅網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