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宣德年間,燕地大旱,三年未見滴雨,烈日焦土,寸草不生,繼而餓殍遍地,盜峰四起,人心不穩。
蔚州有書生汪真,字元化,號半月先生。常存異念於胸,久懷報國之誌,奈何苦無門路,又屢試不中,隻得蝸居鄉裏,苟且度日。汪生人是一表人物,眉清目朗,唇紅齒白,且又生得高大偉岸,腹中又有些文墨在胸,算是當地一傑。小汪平時好義,視錢財如糞土,家中薄產,時常周濟些父老鄉親,十鄉八裏小有名氣。因其父母下世早,身邊又無姐弟兄妹,人又稱之為仗義汪大郎。
時有地方官奉皇命張榜選秀選監,消息發布到各村各鎮。此乃鞋幫子改做帽沿兒,一步登天之事,況又在災荒之年。不消說一時之間鄉人踴躍,響應者無數。其中有汪真行了聘禮尚未過門的媳婦兒蘭蕊,還有書友陳敬、同窗金三勝等人皆被選中。蘭蕊做了候選宮女,陳、金二人自是被弄壞了身子。
汪真愁苦萬狀,一是為了妻友,二是他也想借機謀個出身混碗飯吃,別無他途,他覺得隻有入宮才是他今生的唯一出路。當然他也清楚但凡男人入宮都要行宮刑的,否則門都沒有。汪真又想入宮又舍不下那物,心想若要做成鬮人,不男不女不說,人生也無了情趣,形同行屍走肉一般,活在世上有何意思?但不如此又無別法,皇家的法度甚嚴,宮門如海,誰沒事拿腦袋開玩笑,哪個敢有半點挾私違拗?正在汪生胡思亂想、焦頭爛額之際,有街痦叫作胡混兒的向他獻上一計說:
“大郎哥呢,兄弟知你心事。你若要請俺喝場酒,並付上十兩銀子,俺可設法讓你全身入宮……”
汪真大喜,當即請胡混兒喝了場酒,並砸鍋賣鐵湊足了十兩銀子如數給了混兒。混兒也果然守信,揣上銀子扒在汪真的耳朵上小聲告訴他說:
“我早就聽說天洞山洞天觀有一得道道長,名叫石應機,法號渡陰大師,乃是俺表兄的大舅哥。此老道長年隱居山中,修成正果,專會閉宮大法。小弟也曾去拜訪老道,奈何大師不容,說我胸無點墨,人又猥瑣,日後難成大器。哥哥你是咱鄉中有身分有名望的人物,現去投奔,興許有門。”
胡混兒大他七八歲不止,反倒一口一個哥哥稱呼,這也是物有價高價低,人有尊貴卑賤。不是十兩銀子說話,胡混兒也決不會道出此等絕密玄機。
汪真向來是以正人君子自居,又飽讀詩書,出口之乎者也,從不屑與屑小小兒胡混兒這一類人物為伍的。因是事急,又在用人之際,聽胡混兒說得煞有其事頭頭是道,此時不信也由不得他。好在天洞山離此也不是很遠,去一趟碰碰運氣也未嚐不可。
汪生是個極有主見之人,也不和人商量,也不和家人告知,速速私下裏做了一些準備,不管良辰不良辰,也不管吉日不吉日,胡亂撞了一天便獨自一人背了些吃食銀錢就悄悄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