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晚上九點，南城城北的夜市燈火輝煌人聲鼎沸，這裏幾乎聚集了所有市場上能找到的生活商品，小到一塊兒童手表，大到四十寸的液晶電視，服裝、盆景應有盡有。鱗次櫛比的簡易攤位，叫賣和討價還價的聲音，人群在擁擠的街道上慢慢流動，隨便幾個人的駐足都會造成暫時的擁堵。在夜市購物的人大多是工薪階層，他們買一些不需要非常耐用非常講究的日用品，譬如四十寸的液晶電視商場裏要賣七八千，而這裏隻要兩千塊，雖然電視上廠家的標識都模糊，但是電視機的效果不差，看兩年絕對沒問題。又譬如花五塊錢買張碟片，可以看到電影院正在放映的最新進口大片。
賣碟片的小販叫顏浩，他沒有固定的攤位，看見哪裏人少他就見縫插針的把手裏抱著的碟片箱放在地上。
“瞧一瞧，看一看，《色戒》女主角三點全露，美國大片《終結者》、《碟中碟》，絕對正版，絕對正版……”
有顧客打聽，“不會是槍版吧？”
“槍版？要是槍版你就槍斃我。”顏浩抖動著手中的碟片向顧客兜售，“看看，防偽標識，正版包裝，五塊錢，超級享受。”
男顧客拿起《色戒》的光盤左看右看，顏浩壓低聲音，“朋友，好東西，真槍實彈。”
“剪過沒有？”
“沒有，我都是從‘邁瑞肯’（美國）直接進的貨。”
男顧客聽他吹的有些懸放下碟片要走，顏浩拉住他的手，“朋友，你拿走，明天給錢。”
“真的？”
“當然，你去打聽打聽，我顏浩在這條街上什麼時候說過假話？”
男顧客被他說的不好意思，五塊錢的事兒，他把碟子放進包裏，把錢塞給顏浩。“謝謝，謝謝，看著好再來。”
顏浩會吆喝，一盒碟片很快就賣完了，他吹著口哨把裝碟片紙箱扔給收垃圾的大爺。
“王伯，我先走了。”
王伯把紙箱拆開、疊平和其餘的紙箱放在一起，“耗子，今天生意不錯。”
“今天是周末。”
“去哪兒玩去？”
“我還能去哪？回家睡覺咯。”
顏浩小跑著穿過人群走到商業街的非機動車停靠點，他打開車鎖，準備找個宵夜的地方喝上兩杯冰鎮啤酒，不料他的人剛坐在車墊，後麵一位穿製服的民警拍拍他肩膀。
“你的碟片呢？”
“什麼碟片？我哪有碟片？”
顏浩正在回頭和他說話，他的身前又冒出兩名警察，一名拿著攝像機，他打開顯示器，裏麵出現顏浩叫賣的圖像。空著手的警察把他從車上拽下來，“走吧。”
“去哪兒？我又沒犯法。”
“非法倒賣盜版光碟算不算犯法？老實點，跟我們走。”
“你們敢抓我？我是市長的幹兒子。”
“是嗎？”拽著他的警察抬手給他一記耳光，“市長幹兒子做這買賣？你也太小看咱們的父母官了。”
顏浩走進派出所，院子裏早蹲了十幾個人，有男有女，男的頭發奇形怪狀，胳膊上不是畫鳥就是畫魚；女的濃妝豔抹，穿著暴露，有女的裙子緊，蹲時間長裂開一道口子。顏浩看見了笑，女的惡狠狠的瞪他，警察也注意到，對他屁股踢一腳，“笑？一會兒有你哭的，找地方蹲著去。”
院子是個停車場，可以停三輛車的位置，晚上隻停一輛，其餘的空地都被人占了。顏浩大概看了看，走到一個皮膚白淨的女人邊上，“大姐，讓讓。”
女的雙手抱著膝蓋往旁邊稍稍挪了點兒，她的臉埋在膝蓋裏麵，看不清長相，不過皮膚真好，光線那麼暗也滑的跟牛奶似的。
顏浩看警察離遠了輕輕捅捅邊上的女人，“大姐啥事兒進來的？”
“滾。”
“唉，大姐您怎麼這麼不友好？有首歌唱的好，‘同是天涯淪落人？’”
“滾。”女的沒抬頭，聲音悶著，嗡嗡的響。
“我跟你說，趕緊把頭抬起來，警察一會兒來了看見你把臉蒙上肯定給你上銬？”
“滾。”
“一般犯了大事兒的人都把臉蒙著，怕被警察認出來。上次我來，有個女的也蒙著臉，警察抓著她的頭發辨認，人都快拎起來，我看見頭皮都出血了。”
女的突然把頭抬起來，多半是受了顏浩的恐嚇，顏浩樂了，他轉臉去看，沒想到全院子的男人都在看。
“乖乖，真是美女。”顏浩看的眼睛都直了，瓜子臉，齊耳的短發，眼睛啪嗒啪嗒的眨著，好像天上閃著星星，嘴巴嘟著，調皮又可愛。那些遠離她的男人發現了獵物，悄悄的向她靠近。顏浩發現不對勁，馬上舉手，“警察叔叔。”
有警察剛巧路過見顏浩舉手，停下問他：“什麼事兒？”
那些還在挪窩的男人不敢再動，顏浩笑了，“我要尿尿。”
“尿褲子上。”
“是。”
顏浩把手放下。旁邊的漂亮女人鄙夷的看著他，“不準尿。”
“我尿尿關你屁事兒？”
“你尿，我就……你”，女人惡狠狠的做出切小雞雞的動作，她的凶惡樣子一點也不嚇人，顏浩覺得簡直可愛的要死，恨不得抱著她的臉猛親。
“我不尿，但是你必須陪我說話。”
“滾。”
“你同意了？”
“滾。”
“我叫顏浩，你呢？”
“滾。”
“撲哧”顏浩捂著嘴偷笑，旁邊有位女人笑的幅度過大，一屁股坐在地上，警察看見指著她，“你，喜歡笑是不是，去，把車擦了。”院子裏有一輛落滿灰塵的自行車，鏈條都鏽了，女人乖乖的到水池打水，開始擦車，她仍舊抿住嘴偷樂，還為剛才顏浩的對話忍俊不禁。
“你煩不煩？”顏浩身邊的美女終於開口了。
“不煩，我不煩，不煩……”顏浩開心的唱起《最近比較煩》來。
女人受不了他的嘮叨，準備向空出的地方移動。顏浩見狀，又舉手喊警察，“警察叔叔。”
“什麼事？”
“我要喝水。”
“你當這兒是什麼地方？托兒所？”今天全市為迎接文明城市，公安係統展開突擊檢查，抓的人多沒什麼大事兒，基本上批評教育、最多罰款，警察幹到現在早煩了。他走到顏浩跟前，拎起他的耳朵，“去，去把車擦了。”
“是。”
顏浩走到車棚裏選了一輛灰塵少些的自行車，他剛要把車推到水池邊，警察叫他，“不是那輛，是那輛。”顏浩順著警察手指示的放向看過去，一輛寬大的北京吉普靜悄悄的躺在停車場空地上。綠色的吉普車在皎潔的月光下卻反射不出任何的光亮，因為車身被灰塵泥漿不知裹了多少層。
“警官，我錯了。”
“你沒錯，是車錯了，半年沒擦過。”
顏浩哭喪著臉走到水池邊，他回過頭看看漂亮女孩，她在笑，露出潔白晶瑩的牙齒，一雙大眼睛拚命的眨了幾下，好像在說：“讓你再嘮叨。”等顏浩把車擦完，院子裏隻剩下他和漂亮女孩。警察也累了，他指指顏浩和蹲在地上的女孩，“一個去二號審訊室，一個去三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