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阿笨的童年,她經常給我講她小時候的事,怎麼講也講不完,但我卻沒有記住多少。
阿笨和我一樣,在村裏也屬於孩子王級別的人物,上樹下河,無所不能。略有不同的是,陝南地區氣候宜人,四季如春,終年都是滿山果樹。所以阿笨上樹的本領比我高強很多,2008年陪她一起來她家的時候,她穿著裙子就上了樹,為我摘了好多蘋果。
阿笨在很小的時候,母親就病了,失去了勞動的能力,阿笨稍大些就擔起了家裏所有的家務。砍柴,喂豬,放牛,做飯……但是她愛玩的天性有增無減,她最大的樂趣就是上樹摘果子了。常年的幹粗活,她的手不像我們這些上學出來的娃,她的手指大而粗。我們認識以後,每次我在電腦前打字的時候,她總喜歡看著我的手感歎,一個男孩子的手怎麼都比她一個女孩子家的手長的還細致。我總是逗她,要不剁下來換換,她就會說,好,我去拿刀。
她玩起來很瘋,有一次玩的時候不小心摔倒了,腦袋被一根竹子的根尖紮了一個很深的洞。她給我描述的特別恐怖,說當時腦漿都出來了,跟豆腐腦似的往外流,後來在家裏躺了一個多月才好。我有點不相信腦漿都出來的事,但她腦門上確實有個小拇指頭粗那樣一個圓形傷疤。
還有一次就是砍核桃。核桃在沒有長好的時候是帶綠皮的,也可以吃了,味道很好,但需要去掉皮吃。她拿著刀砍一個吃一個,一不留神,刀砍到手指頭上,直接觸到骨頭。她當時用另一隻手在地上蹭啊蹭,弄出一撮細土,捏起來撒在傷口上。那哪能止住血啊,血突突突的往外流,她就那麼拿手捏著,也不哭,還得躲著大人。後來還是被她母親發現了,趕緊給她包紮了一下。為這事我沒嘲笑她,說她為嘴犧牲個指頭太不值得了。
阿笨小時候經常打架,大部分原因是受不了別的孩子笑話她母親。有些孩子嘴特壞,誰家裏有病人或者殘疾人什麼的就總是編成打油詩來譏諷別人。阿笨從小沒少受這樣的欺負,但是阿笨是個剛烈女子,豈能容你們這些潑皮囂張。你不是嘴賤嗎,一個鷹爪手直取腮幫,揪住就不放手了。任你哭爹喊娘,求爺爺告奶奶,就是不放。但是阿笨付出的代價也不小,打完架回家後,被父親臭罵一頓,然後頭頂一大盆子水跪在門口。後來阿笨打架前就有了一句經典台詞,“媽的,老子今天決不饒你,大不了回家頂水盆子”。
阿笨小時候沒吃過幾天母親做的飯,後來家裏的經濟情況越來越差,不得不輟學。當時她哥哥和姐姐正在上學,看著母親的病好不起來,而自己在家也幫不了什麼,毅然跑到了北京來打工。希望可以掙些錢改善一下家裏的生活,那年她隻有十六歲。
阿笨的家住在陝南地區的一座山上,我用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才來到她家所在的縣城。我在鎮上休整了一天,第二天買了一些孩子喜歡吃的東西準備前往她家,這些東西本來打算送給阿笨吃的。後來想了想還是沒有帶上,空著手上山去了,因為我不知道該以什麼名義送給阿笨這些吃的,告訴她父親我是她未來的男朋友?非把我打出來不可。
我上次來的時候是2008年,1997年的她家和那個時候沒什麼兩樣,山清水秀,我費了一個小時才上到半山腰。這時從山上下來一個人,手裏牽著一頭山羊,那山羊不停的回頭看,一副不舍的樣子。
我想起阿笨曾經跟我講過她小時候養過一隻山羊,非常通人性,她養了整整兩年,那隻羊和她形影不離。後來山羊長大了,她父親非要把山羊賣掉,當時山羊被牽走的時候死活不肯走,不停流著淚,最後是被硬生生拽走的。為這事阿笨哭了好幾天,最終以她父親把賣山羊的錢分給阿笨一部分而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