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歸鄉(1 / 3)

大學畢業以後,我就很少回家鄉了,而且每年過年都沒有回去和家人團聚,但回家的感覺總是那四個字——落葉歸根。

走進車廂,我找到自己的座位後就坐下來開始發呆,身邊不斷有調皮的孩子跑來跑去,我記得我也是像他們這麼大的時候第一次坐火車,那個興奮勁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時,走上來一個和我年齡相仿的小夥子,坐下後雙手緊扶玻璃,窗外的女孩兒可能是他的女朋友。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始終不願意打開窗戶,任由女朋友在外麵淚流滿麵,好像他要這一走就不再回來了似的。而當火車開動後,他女朋友一直跟著火車跑,直到火車達到她追不上的速度。這時小夥子終於忍不住了,迅速的打開窗戶探出頭大喊,等著我,我會回來的。

如果是在2009年我看到這種情形最多也就感慨一番,但是此時的我竟然感動的流淚了。我真希望那位姑娘聽到了小夥子最後勇敢喊出來的聲音,而我的阿笨是否能聽到我內心的呼喚?

火車如約進入邯鄲火車站,火車站的情景和2008年我最後一次離開邯鄲火車站時的情景一模一樣,我隻能從周圍人們穿著上來辨別這是1995年還是2009年。就是在這個車站,記載了我的母親為了她離家出走的小兒子流下酸楚的眼淚。這件事是後來父親告訴我的,當時父親動員了能動員到的所有的人尋找我,父親和母親帶著一些人在火車站找我,後來天色見晚,父親說回家等吧,母親的一句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流下了眼淚,“這就不找了嗎?再找找吧!”母親以為再也見不到我了,每次想到當時的情景我總是忍不住會流下眼淚。

走出火車站,門口還是那麼多接車的人,將狹窄的出站口圍得裏三層外三層。昏暗的燈光下裏三層的人踮著腳尖急切的向站內望著,外三層的人高高的舉著牌子,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看到,生怕自己要接的人會從自己眼皮底下走失。

這樣的情形在我們那個年代依然存在,雖然手機已經非常普及,即使找不到,打個電話就沒問題了。但是那種血濃於水的或親情或友情或愛情,不管什麼感情,都促使我們在出站口踮起腳尖向裏張望。我喜歡那種發自內心深處不由自主或深或淺的感情,僅僅是因為那份“踮起腳尖向裏張望”的真實。

我的思緒又開始無限的蔓延,把我帶回了2008年4月的一天,我向公司請了一天假回老家補辦身份證,短短一天她給我發了無數個短信。等我周末回京的時候,她早早就在火車站口等我。從我剛進入北京境內就開始給我打手機,恨不得和我一起乘坐最後一段旅程。下車後我們緊緊擁抱在一起,她向抱怨了很多,說我不仗義,不帶她一起回去。還開玩笑問我是不是回家悄悄相親去了,我很認真的說,隻相了三個而已……不知道我還能否有幸再體會到那份幸福。如果我真的能夠回到2009年,不知道在那14年之後,我和阿笨再相聚會是怎樣一種情景。

我坐上回武安的公共汽車後,心情莫名其妙的變糟了,我要在這個完全不屬於我的世界等上十四年,老天是不是想讓我修煉成精啊。我努力回憶著1995年我的家庭現狀,我隻依稀的記得父親剛剛通過自考上完師範學校,順利進入了一所職業高中教學,母親帶著我和哥哥從鄉下來到城裏投奔父親,家裏的經濟情況很糟。

父親在4歲的時候和他哥哥一起去趕集,由於他哥哥的照顧不周,父親的腿受了很重的傷。從那以後,每到冬天或者陰雨天,父親的腿都會疼的出冷汗。父親初中畢業後順利考上了師範學校,但他的父親和母親極力反對,甚至拿著棍棒追打,父親想跑卻因為腿上的傷跑不快。

父親在告訴我這些事的時候,我一點都不敢相信,天下哪裏有這樣的父親和母親,後來還是聽鄰居們證實了這些是真的。父親就這樣開始了和命運的抗爭,那時候師範學校不僅不用學費,而且國家還補貼生活費,所以父親沒有拿家裏一分錢就去上學了。那時候我的三爺爺和三奶奶非常支持父親上學,給了父親各方麵的幫助,所以每年過年回家拜年,三爺爺和三奶奶家都是第一站,也是呆的時間最長的。三爺爺和三奶奶是我在老家裏最親的親人,他們非常支持教育,他們的女兒也就是我姑姑非常厲害,屬於那種三歲就會打算盤的神童,在北京拿到碩士學位後定居了北京,成為我們家族乃至全鄉的最高學曆記錄。

每次我獨自回老家的時候,也自覺的買好多東西去看望二位親人,我能從他們對我的態度感受到他們對我父親的態度,拜年的時候我都會實實在在的多磕幾個頭,感謝他們對父親的幫助,那份恩情永生不忘。後來父親就是在與命運抗爭的過程中娶了母親,母親從此成為了他抗爭命運的忠實戰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