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卓爾的審判(2 / 2)

任白俠細細地聽了巫師的話,她所說的這種等級和階層的劃分,以前並沒有人特意提說過,但確實是存在的。可是他並不願意承認巫師,所以默不作語。

巫師繼續說:“你不說話,頑固地抗拒事實。真是不幸!你說你沒有遇到過不幸,但我在你身上正看到了它。我從前以為,不幸是,枯木開不出新花,骸骨長不出新肉,是死物不能複生,時間不能倒流。我不斷地追尋,直到有一天,我擁有了改變這一切的能力,我可以讓朽木開花,讓傷口愈合,讓時間倒流,讓死人重生。我才發現,那些能夠改變和掌控的不幸,都不能算是不幸。真正的不幸,是人心不能同一!”

她不無憂傷地垂下頭,仿佛正在回想往事,嘴中喃喃地微語:“要做什麼,才能使一個人理解你,同意你,回歸你,熱愛你?要做什麼,才能挽回一顆決裂的心,一顆仇恨的心,一顆赴死的心?”

她忽然抬起頭來,慷慨激昂地說:“你殺了它們,因為你覺得它們是邪惡的,是受過詛咒的。你確認過嗎?”

沒等任白俠回答,她說:“你沒有確認過,你帶著偏見做出了錯誤的判斷,隨後殺害了它們。你不覺得惋惜,隻因為它們是鳥,而不是人!但你不知道,它們是一對夫妻,它們是達達和娜娜的親密夥伴,它們善良周到地照顧了達達娜娜十幾年,而被它們驅走的黑頸鶴才是一個真正的入侵者,一個惡毒的攻擊者!”

“達達和娜娜?”任白俠問。他聽明白了巫師的話,從她顛三倒四的語言中,任白俠意識到自己可能誤殺了那兩隻鳥。巨鳥臨死之前的眼神又一次在任白俠的腦海閃現,他不再堅持,態度也跟著柔和下來。

巫師忽略掉任白俠的提問,繼續自己的高聲審判:“我見過很多劍客,也見過很多修士,其中不乏你們牛賀學院的嬌子。他們自以為是,囂張跋扈,窮殺專武,從無懺悔。他們為自己找到冠冕堂皇的借口,縱容自己的殺戮。利益和欲望侵蝕了他們的心靈,而他們卻心安理得,總能為自己找到解脫的出口,隻要得到一個人的讚同就深信自己是對的。他們善於偽裝,表現得崇高而偉大,吸引更多愚昧的人去崇拜他、尊敬他、歌頌他,然後他也忘記了自己的罪惡,誤以為自己就是他扮演的那個角色,繼續墮落、迷失、腐爛,永無歸途!”

她的聲音越來越高:“我告訴你吧,任白俠!在這個世界,巫師的信條是:土壤之上,萬物平等;人類以下,空無一物!樹可以稱為樹人,石頭可以稱為石頭人,牛可以稱為牛頭人,而鳥,也可以稱為鳥人!”

巫師稍稍沉默,嘴唇和眼睛激動得打顫,終於低下嗓音,苦澀地說:“為什麼不相互憐憫呢?你們不知道嗎,我們都是造物之神的試驗品,打從被投入試驗,我們就已經被拋棄。他在乎的是試驗的結果,即便他偉大而無私,可受益人永遠不可能是我們——我們注定了隻是奉獻者、犧牲者、被毀滅者。”

任白俠對於巫師所說的天地之道並不感興趣,心中記掛的是她口中所說的“達達和娜娜”,聽起來好像是兩個小孩。如果他們一直依靠兩隻鷓鴣鳥照顧,那麼自己殺死了那兩隻鳥以後,他們的境況如何,是否需要幫助?這時,任白俠想起來,那夜裏出現的幽靈麵孔似乎正是兩個小孩,難道就是他們?

任白俠問巫師:“你說的達達、娜娜到底是什麼人?”

巫師說:“達達是主義的終結。娜娜是個好姑娘,我們都曾愛過她。”

看來這個巫師不打算好好地回答,任白俠也不再拐彎抹角:“如果情況確實像你說的那樣,那麼我承認我做了錯事,我承諾會為此擔負起責任。請你告訴我達達娜娜如今在什麼地方,我想去見他們,請求他們的原諒!”

巫師說:“你不配見到他們,不要妄想了!”

她正要說什麼,卻打住了。因為她感知到有人闖入了她施布的巫雨之陣,而且人數眾多。如此黑夜,會是什麼人呢?

審判不得不被迫中止。

巫師的陰影收攏起來,油燈重獲光明,旅館裏恢複了往日的明亮。門口雨水糾集的結界緩緩退散。巫師走到任白俠的身邊,找個地方坐了下來,背對著門。

接著,雨夜裏隱隱傳來人聲,是朝著旅館趕來的。他們的咒罵聲、取笑聲逐漸清晰,紛亂疊雜。轉眼間,這群人來到了星河客棧的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