鷂心劍隱隱異動,任白俠立刻察覺到了。他與鷂心劍心意相通,他們之間的交流是近於靈魂層麵的。此刻鷂心劍的異動,在任白俠的心裏轉譯出“危險”兩個字。任白俠沒有表露出來,他猜想鷂心劍感受到的危險,來源就是門口那個瘦高的女人。
由於連續的高燒,這時的任白俠身體非常虛弱。他雖然內心鎮定,但他明白,眼下最好不要與巫師發生衝突,所以他對許歸說:“收好你的寶貝,這一位可不是招搖撞騙的江湖術士。”
說完他起身告退,轉身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這就要逃了嗎?是心虛還是膽怯呢!”身後傳來巫師嚴厲的斥問聲,這聲音顯然衝著任白俠。
任白俠的腳步應聲而止,這不是他自己的意願。他的腳下像是生了十幾條老樹的根須,纏著他無法挪動。
任白俠即刻做出反應。如果巫師不再掖掖藏藏,而主動出擊,那麼與她一戰是避無可避的了。
任白俠幾乎在感受到雙腳被神秘力量纏住的同一刻,調轉念力,彙到雙腳,衝破了束縛。他隨後轉身,大聲回應:“終於按捺不住了,巫師?”人未動而劍已飛,他的鷂心劍在念力的催動下勇敢而利落地刺向了巫師。
許書和許歸顯然還沒弄明白這屋內瞬間變幻的局勢,他們目瞪口呆地看著那道銀光飛向巫師的,連一句“小心”都叫不出口。
出人意料的是,看似勢不可擋的鷂心劍,居然停在了巫師的眼前,想進一寸不行,想退一分又不能。任白俠竭力驅動鷂心,卻好像與它失去了聯係,他皺著眉頭,困惑不解。
巫師抬起右手,取下鷂心劍,好像是在取一件靜靜擺放著的物品。她仔細地端詳著,冷哼了一聲,發出感慨:“鷂心劍。時間的塵埃絲毫沒有掩蓋你耀眼的光芒。”
“你說什麼?!”任白俠大為震驚,不僅僅因為巫師說出了鷂心劍的名字,更因為後麵那一句,是丹丘子在私人場合對任白俠說過的話!
巫師說:“我猜這本不是你的劍,送你這把劍的人也許曾對你說過‘克己守心’的戒言,但他一定沒有告訴過你,想要使用這把劍,得先問問自己有沒有這個資格!”她的目光突然變得銳利而寒冷。
巫師把鷂心劍丟到門外,它頹喪地斜插到泥濘的土地裏,很快被雨水澆濕,消隱了一大半光輝。
“回來,鷂心!”
任白俠催動鷂心劍抽離土壤,寶劍正要飛進屋來,卻在門口受到雨水彙集的屏障阻擋。強勁的力量把鷂心劍彈飛出去,再一次陷入泥土之中。
而這一次,任白俠徹底地失去了與它的聯係。
“放棄你拿起武器的欲望,安靜地坐到原處!”
隨著巫師一聲怒吼,任白俠被強製著按回到木凳上,他掙紮著,反抗著,但隻要他一動彈,肩頭和膝蓋就仿佛壓上來一座大山。他喘著氣,盯著巫師,問她:“你到底是誰!”
巫師的表情很嚴肅,她說:“我早已坦白了我的身份和名字,但你卻不夠坦白。你可能不知道,你此刻憤怒的眼神已經嚇壞了這兩位無辜的人。”
許書完全看不明白,結結巴巴地問:“這……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許歸的眼珠幾乎要擠出眼眶,他在任白俠和巫師之間來回張望,拚命地想象他倆是否有過深仇,說不出話。
在難以察覺的瞬間,巫師身上的紅裙轉變了顏色和樣式,恢複成她剛出現時的青灰色鬥篷。三盞油燈上的火光雖然沒有熄滅,卻逐漸失去了光輝,整間屋子瞬間黯淡下來。巫師的身影卻變得越來越高大,身上發出由下而上的詭異精光,看起來十分可怖。
她說:“讓我來解答你們的困惑!高尚的人總是比罪惡的人更懂得害怕,你們看看這位牛賀精英的表情,多麼的鎮靜泰然,盡管他在幾天前殺過兩個人。”
許書父子震驚地回頭,看著任白俠。
而任白俠聽到這句話忽然笑出聲來:“殺人?恐怕我此生還沒做過這樣的事情,更別說幾天前。”他想到幾天前的那兩隻鳥,淡淡地補充說:“幾天前,我倒是殺過兩隻鳥。”
“你倒是殺過?說得多麼輕鬆,仿佛那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仿佛那不是生命,而是一個卑賤的物品,生來就該被屠殺!”
任白俠說:“看來你的確是衝著那兩隻鳥來的。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在意它們,但我告訴你,它們不是自然生物,而是受到詛咒的邪靈。”
巫師冷笑著說:“你絲毫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懺悔。我忘了,你們牛賀學院向來把世界分個三六九等。你們把像他倆這樣的普通人稱為凡人,把自己稱為擁有異能的超凡之人,淩駕於他們之上。超人之上還有仙人,仙人之上是神佛。凡人之下是動物,動物之下是草木。這樣的等級觀念深深地紮在牛賀學院的每一個人心中,使你們理所當然地輕賤一切低於你們這個階層的人或物,使你們追求修仙成佛,渴望不老不死,渴望高大英偉。我說得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