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雲南大旱 回訪大西扯邑(1 / 1)

雲南大旱 回訪大西扯邑

老普電話號碼變了,家裏也沒人。回到大西扯邑村民小組采訪那天,突然發現那口以前是幹涸開裂的大水塘,居然有了一點點塘底的水,雖然不算清澈,也還幹淨,村民拿竹竿一插,有半尺深。按理今年旱災已經到了第三年,我們跑的幾個鄉鎮全都發出了“水塘、井全都幹枯用完”的感歎。前年來時塘裏淤泥太厚,一下雨就滲入裂縫,水根本存不住。3年裏,400多口人的村子,60多人走向了遙遠的深圳,而前年來時還沒有幾個人在那麼遠的地方打工。村裏的副組長李海沒有選擇外出,因為他的一兒一女還在讀初中和小學,雖然學雜費全免,但學校都在離家較遠的地方,一個月至少要400塊錢的夥食費供給,他沒法放心。原來家裏的4畝土地產玉米換大米吃,現在債務越來越多,累積欠下了米店1000多元錢,李海已經發出了長籲短歎。

等到老普做客回家,看到正在廚房裏用玉米稈生火取暖的我們,吃了一驚。他先是不安地又找凳子又找煙,但很快就綻開了熟悉的笑容。2010年我們離開後,老普在一個月內當選了大西扯邑的村支書。“你們給我帶來的好運,多來幾次,雨就來了。”自稱“幾上幾下”的老普名叫普慶福,在村委會任職了12年,眼珠烏黑,講幾句普通話就要變回雲南話。當年我們希望給大西扯邑盡些綿薄之力,托付老普為村裏做點事。老普笑嗬嗬地說:“用你們的幫助,把那口水塘裏的淤泥清幹淨了,又把水塘旁邊的溝渠疏通了,所以一下雨,水塘裏就攢了那些水。”現在全村人除了飲用水外,生活全靠這一個大水塘,維持著全村人一個星期洗一次衣服,兩個星期洗一次澡。

即使是國家對於旱災的補貼款,也不會直接給現金到村民手上。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有抗旱補助下撥,但到底政府給多少錢,無論李海還是老普都不關心,“因為都是政府換成了水,拉來給我們分了”。錢看起來已經無法解決大西扯邑越來越緊張的生態問題。前年並不能看到那麼多巨大的一人多高的仙人掌,現在這樣的熱帶植物長得滿地都是。山凹裏的這個村莊,幾乎最好的耕地都集中在平坦處,四周大山上則是烤煙地和一些零碎的耕地。耕地上的綠色也有不少,但全都是連成一片的雜草和荊棘,有非常低矮的油菜開出了花,看起來漂亮,但卻是因為幹旱提早開花,已經等同於雜草。遍觀田野,沒有糧食作物表現出長勢,一小片田裏的穀子被全部割下來捆在農婦的背簍裏,用手一搓穗殼,裏麵全是空的。“還可以拿來喂豬。”農婦說。

這3年裏糧食幾乎等於絕收,盡管糧食價格上漲,地裏出品的殘缺的玉米卻沒法賣到好價格。煙葉是山地農民最看中的收入,減產了2/3。“而且長出來的煙葉不好了,等級下降,賣不出價格來。”煙葉全都賣掉換錢,老普也改變了以前拿金黃色煙絲卷著抽的習慣,雖然他還是摟著那個光溜溜的大水煙桶,上麵插的卻是“紅河”。老普和李海完全不同,他的兒女都長大出去打工了,兒子和兒媳婦在深圳一家電子元器件廠,兒媳婦做計件一個月工資3400元,兒子管倉庫能掙兩千八九,對於這個山裏人家,已經是足以供給老人、孩子的開銷了。“雖然我們遭了旱災,但兒子兩口子卻增加了工資。”有錢還是能夠比較從容地麵對旱災。

近3年來,每過完年,村裏的年輕人就會走掉一些。前年到達大西扯邑,要經過一段土路,路兩旁背著孩子的婦女、荒草,被汽車卷起的赤紅塵土淹沒。現在這些記憶都被嶄新的水泥路覆蓋了。“我們本來是特別不願意去遠的地方,種烤煙一年也有一二萬元收入,全家人夠吃就行。”老普是典型的彝族阿哲性格,他對我們說,“我當村支書一個月700塊工資,可是我愛喝酒愛抽煙,電話費一個月100多元,摩托車油費,還不夠。”他哈哈哈地笑著,一點沒覺得苦惱。村裏的耕地本來就很少種經濟作物,大部分是口糧。烤煙大約有40戶人家擁有煙草公司的合同,可以按照計劃種植,這些人家的經濟優勢也已經喪失。李海這樣家裏堆滿木材,隻能給烤煙做點周邊加工生意的,生活更是沒了著落。看到村裏在建的房子,以為是誰家發了小財。老普說:“那是你們上次來時就在蓋的,到現在還沒蓋好。”最漂亮的小樓是一個在縣裏做老師的人家,基層教師待遇提高,“這才是真正的旱澇保收”。李海羨慕地說,他堅持要兒子上學,“成績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