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吃著母親做的五色糯米飯,謝佩霞的生活也像母親預言的那樣充滿色彩。她說:“直到我做了母親,我仍然每年帶著兒子和母親一起守候在火爐旁,等著吃那五彩的糯米飯,兒子也在等待中編織他自己五彩的夢。”
飯香,情更重
“三月三,到壯鄉,五色飯,真是香;吃一口,再一口,意未盡,永難忘。” 亙古亙今,無論地域和民族,最打動人心的,仍是食物背後脈脈的親情。五色花飯色彩繽紛,清香可口,尤其那絢爛的色彩,既是生活的色彩,也代表著人生的酸甜苦辣與喜怒哀樂。
在農家生活艱苦的年頭,隻有在節日,大人們才會殺雞殺鴨買豬肉敬神,並自製五色糯米飯。因著五色糯米飯,很多人都曾從小期待農曆的四月八。這一天,俗稱“牛王誕”,農村的養牛人家很早就習慣在這一天用各種方式,慶賀牛王始祖的誕生。
這一天,親戚朋友們也會互相走動。“四月八,殺雞又宰鴨。外婆來了,大姑小姑回娘家,敬天敬地敬牛王爺爺啊,家家吃飯花。”這歌謠中的“飯花”,正是指五色糯米飯。“這剛剛蒸熟出鍋香噴噴的五色飯,五彩繽紛猶如初春的鮮花。”苗族人春曉記錄說:“這首當年兒童時代的歌謠,我至今記憶猶新,它伴隨我走過了許多溝溝坎坎。”
對很多壯族人、苗族人而言,五色糯米飯中凝聚著母親的身影,他們對五色糯米飯的思念,同時沾染了對母親的想念。“母親做的五色飯很香,香得能把本來還想賴被窩的我熏起來。”壯族人閉劍東對於五色飯的美好記憶,源於其苦澀的童年。
閉劍東小時候,家境困難,雖不至於斷糧,但因母親時常一病數月,幹不了農活,家中的重擔全都壓在父親一人身上,經濟狀況可想而知。但就算家中再困難,每到三月三前後,母親依然硬撐著,把五色飯做好。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母親弄的五色飯好吃,可能吧,她是在努力彌補家庭貧困對我帶來的衝擊。”閉劍東解釋說:“用母親的話說,用來祭祀神靈的五色飯不能馬虎,所以童年的我就常能在三月三前後吃到了母親做的美味可口的五色飯了。”
母親做五色糯米飯時,很有講究,將染成各色的糯米,用筲箕濾幹,接著,先將黑色糯米沿著甑子平鋪底層,然後再在上麵放上另一顏色的糯米,依次類推直至把五種色彩的糯米放完為止。等到香噴噴的五色糯米飯出爐時,母親就開始喚兒來吃五色飯了。
“那喚兒聲忒有味,就像她做的五色飯一般。”閉劍東說:“我深深眷著母親做的五色飯,因為它陪伴著我走過艱辛的農家歲月,直至我大學畢業離開那個小山村,我離開了那個山村而母親也離開了我。”
母親離開後,閉劍東很難吃到地道的五色飯了,即使偶爾回老家掃墓,吃上幾口別家做的五色飯,他都失落極了,“那往日裏熟悉的味道蕩然無存,逃逸得無影無蹤。”如今,每到三月三,他就感念母親蒸煮的五色飯,想念母親淘洗糯米的場景,以及蒸好米飯後,母親那悠然響起的喚兒聲……
誰能想象得到,看似簡單的五色米飯,藏匿著那麼多訣竅與母親的心思呢?不曾在此長大的外鄉人,又豈能知道,製作風味絕佳的花米飯,當選用生長在較通風的黃土坡上不老不嫩的楓香葉,和花蕊帶點黃色的染飯花?
當製作花米飯的村婦代代老去、更替,那些楓樹葉、黃梔子、紅蘭草始終開得鮮豔。物是人非,山嵐靜無言。或許,真正不變的,仍是五色糯米飯那絢爛的顏色和溫存的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