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弦,過來。”
白衣的俊雅男子向一小女孩招了招手,喚林弦的小女孩露出一個笑,脆生生地應道:“是,師父。”
應完,便輕快地跑了過去。
“這是你小師弟,以後,你二人當友愛互助,好生相處。”白衣男子麵色深沉,自身旁拉出怯生生躲在他背後的小男孩,又道:“琰兒,今後,她便是你師姐。”
林弦見小男孩玲瓏可愛,此時嬰兒肥的小臉頰上兩團紅撲撲地,不由笑得眯起了雙眼。
隻聽小男孩聲音輕輕地道了一聲:“你……你好……”
終南山雲霧繚繞、蹊徑蜿蜒、草木青蔥、正直春好。
歸人亭旁飛來崖上,荀問琰單薄的小身體跪在軟墊之上,恭敬地磕了三個頭,然後雙手拿起玉石案上的青玉茶盞,又恭敬地敬茶:“師父請喝茶。”
荀問琰麵前坐在上座的男子伸手拿過茶盞,放在唇邊呷了一口,麵上表情淡然,說道:“起來。去見過你師姐罷。”
荀問琰起身挪向另一個方向,看向林弦,竟休整好會,才怯生生地抱拳行了禮,語句緩緩地道:“見過林弦師姐。”
這便是他們的相遇相識,平常得理所當然,但若非得挑一樣不同尋常,那便是他們拜的師父:隱世名士,才貌驚豔,很是不同凡響。
他們的師父喚作顧南杉。
話說,也不知是何種原因,曾道明不收徒的他竟為了林弦和荀問琰連連“破戒”,利索地收在了門下。
那以後,林弦專武,荀問琰攻文,同過春秋數載,感情甚篤。
有一日,荀問琰和林弦踏春在溪旁,荀問琰拿著的書不慎落進了溪中,他方要低身去拾,後方的林弦冷不丁地推了他一把。隻聽撲通一聲,不隻書被壓進了溪底,荀問琰也結結實實地做了一回落湯雞。
荀問琰忙自溪水中立起,順手撈起書本,早春的天氣春寒料峭得,害得他直發抖。
他一眼瞧見林弦不雅地在溪石上哈哈大笑,隻能文弱一笑,表情甚是孱弱。
林弦笑著說道:“小師弟,文不敵武,還不好好學起。”
荀問琰並不愛刀槍棍棒,隻天天手不釋書,除了鍛煉身體外,並不喜練武,林弦曾多次要他練起劍法,也被他以學業忙為由推辭了去。
但林弦何許人也,他推辭他的,她依舊如故。
荀問琰也抖著身子笑道:“時不濟也。”
卻是說,此番境地武比文強,要到彼時,卻也未必。
林弦呶呶嘴說道:“亂世求存,武製也。”
荀問琰卻道:“亂世終於文治也。”
林弦脫下外套,往荀問琰身上一扔,說了一句:“書生之見。”
話罷,轉身便離去。
說到此時,顧南杉正好經過,那番對論一字不差地落進了他的耳中,隻見他眉目微斂,似有所思,良久等荀問琰也走遠了,才輕輕吐出半句:“武製,文治……莫非……”
他抬目望向弟子離去方向,又是搖了搖頭:“弦兒惡書本,當不是。”
又一日,顧南杉考荀問琰學問,林弦在一旁拿著劍譜自看自的。
顧南杉荀問琰一問一答一來一去,子乎者也繞得林弦一陣大暈,勉強聽懂了大半,深感這學問之深。
荀問琰以一句“輔臣之責,忠君忠國,死而後已。”結了尾。
顧南杉照舊點了點頭,表情看不出滿意抑或不滿意,而後似隨意問了林弦一句:“弦兒,君臣之道,你認為如何。”
林弦有些驚訝,這國啊君啊大是大非的事,師父從沒問過她以為如何,這朝代可是男貴女輕,女子禁論朝政事體更是常識。荀問琰也頗是訝異,但師父為大,便在訝後靜看向了自己的師姐。
林弦略微思考了一下道:“師父,我學問不好,說得不對,你可莫要生氣。”
顧南杉一點頭:“但說無妨。”
林弦眉目略提,邊思邊道:“君臣之道,恩義為報。”
顧南杉聽此,眉目一揚,誰說自己這女弟子不通文章,否則這孟子言論,她怎信手拈來。
林弦又繼續說道:“忠臣可嘉,能臣才可用。依弟子說,這君臣之道,首在君為,再在臣行,君無力,萬般難為。而君麼,聚有忠有能的人才,單仁心,尚且不夠,還需……”
“夠了。”顧南杉淡喝。
荀問琰則張嘴愣愣地看著林弦,半天反應不過來。
林弦自知對君王評頭論足的是過了些,但還是頗有點委屈地喃喃道:“君臣都是一般性命,有何貴賤之分,事成便可了。”
荀問琰忙低聲製止:“師姐……”
林弦乖乖閉了嘴,再抬目看向師父時,卻見俊雅的人正微蹙著好看的眉目注視著她,目光有些奇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