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魅從沉思中回過神來,轉過頭看著坐在身邊的少女,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個堪稱溫和的笑容:“怎麼了,雪歌?”
被稱為雪歌的少女微微仰著頭,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司魅,半晌之後,她的臉上也露出了一個和司魅相似的笑容,輕輕地搖了搖頭,側過身子,把自己的腦袋靠在了司魅的肩上。
司魅愣了愣,沒有說話,也沒有阻止雪歌的動作,隻是臉上的的神色略微怔忡。
自從上次見到蘇子明之後,司魅就一直沒有見過他了——或者說,自從那之後,司魅就再也沒有離開過這裏一步。他每天所做的事情,不過是或坐著或站在門外,望著屋前那一望無際的血色海洋出神。
司魅所在的這個地方,是司魅自己製造出來的一方世界,不屬於三界之中的任何一界之中。司魅之前也和瞳瞳說過,能夠來到這裏的人,分為三種。
第一種是心懷執念,被承認為這裏的客人的人。到這裏來的最多的,就是這一類人。
第二種是實力強過司魅,能夠直接無視司魅的意願,進入這裏的人。但是,這個世上,這樣的人,幾乎找不出來。
第三種,則是在司魅的允許下,能夠自由出入的人。昔日的瞳瞳和蘇子明,都屬於這一類人。
但是,自從司魅讓瞳瞳離開之後,他同時也絕了讓蘇子明來到這裏的允許——所以,那個時候,在看到蘇子明來到這裏的時候,司魅就明白了——這麼久的時間,他所收到的代價,終於足夠了。
一直以來都想要達成的目標就近在眼前了,按理來說,司魅應該感到放鬆與開心才對——雖然也許司魅並不擁有這種情緒,但是,現在,司魅卻感到有些許的茫然。而這樣的感覺,來自於身邊的少女。
雪歌,世間唯一不可能修成妖的彼岸花所化,這個世上,唯一一個把他視為整個世界的人。
在麵對雪歌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時,司魅有時候竟會覺得心底產生一絲絲愧疚的感受——為了自己將要把她孤孤單單地留在這個世上。哪怕他知道,隻要他從這個世上消失了,這個世界就會崩塌,而身處於其中的雪歌,也會一起消逝於世間。
但是,即便知道這一點,司魅在麵對雪歌的時候,依舊會產生那樣的感受。
果然是沒有辦法控製自己的情感了嗎?司魅苦笑了一聲。或許,這些也不應該稱之為“他的情感”,而應該稱之為“加在他身上的情感”。對於司魅來說,這些,都是不屬於他的。
不屬於他這個連眼淚都沒有辦法流出的怪物。
司魅仿佛又回到了萬年之前,他站在樹下的那個時候。
仿佛被整個世界割裂開來的感受。
也許,確實是割裂開來了也說不定。畢竟,那個唯一給了他與這個世界聯係的少年,消失了。
司魅閉上了眼睛,唇邊的笑容苦澀,眼眶卻無比幹澀。
他,果然是個連眼淚也無法流出的怪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