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明明是你做錯何必裝作很難過
淚水忘記了快樂,
快樂忘記了時間,
時間忘記了一切,
你忘記了我,我忘記了他,
記憶是一點一點地遺忘,然後再一格一格地累積。
01
我以最快的速度衝進人群裏,躺在地上的人果然是唯冬哥。
他一臉痛苦地蜷縮在地上,雙手緊緊地抓著胸前的衣服。
有呼吸、有意識、還活著。
“唯冬哥!你怎麼了?哪裏不舒服嗎?”我在他身旁蹲下,可是他已經痛得不能回答了,隻是緊緊地捂著胸口,額頭不斷地冒汗。
打120估計太慢了,現在是下班時間,交通有點堵。我拜托圍觀的人幫我去攔了一輛出租車,熱心的群眾不到半分鍾就幫我攔下一輛車。
“你忍耐一下,很快就到醫院了!”扶他上了車之後,我一直擔心地安慰他,“不用怕,有我在啊,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剛開始認識寒唯冬的時候,我並不認為自閉症患者的身體素質比一般人差,他隻是比較沉默,比較內向,表達能力比較弱而已。但是,後來我才漸漸發現,他的病情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樂觀。
從小學開始,唯冬哥就一直服用大量的藥物,所有的小朋友都期待的飯後甜品時間,卻是他最痛苦的服藥時間。
每一種藥物,都會有各種副作用,它會使服用者的體質不斷下降。
我曾經看到他吃藥吃到吐的樣子,那頓午飯全都吐光了,可是那天的藥物仍然要再次服下,一整天隻好空著肚子上課。
我一直都覺得他是一個很堅強的人,他比我們吃了更多的苦,比我們承受更大的痛,對於如此不公平的命運,他從來沒有半句怨言,也不會向任何人撒嬌訴苦。然而,我現在才領會到了,這並不是堅強,而是無力違抗。其實他比任何人還要脆弱,幾乎連呻吟的力氣都沒有。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唯冬哥進急診室已經超過30分鍾了,可是醫生和護士們還沒有從裏麵出來。
我雙手合十,在急診室外來回徘徊,祈求上帝保佑唯冬哥一定要平安無事,不然我下100次18層地獄也無法得到寬恕。
我在走廊上坐立不安的時候,突然有個穿著病號服的小女孩輕輕地拉了拉我的衣角。
“姐姐,你掉東西了。”她蒼白的臉蛋沒有一點兒血色,看樣子病得不輕。
可憐的小女孩,我頓時鼻子一酸,不知道她患的是什麼病。當我正打算蹲下身子,跟她交流的時候,沿著她瘦弱白皙的手指看去,她手上拿著的竟然是一張塔羅牌!
砰!我一個重心不穩,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我驚恐地向後挪動,可是小女孩迫切地把那張上麵寫著“Death”(死神)的塔羅牌遞給了我。
“不是我的!這個不是我的!”我堅決否認這張我們一直在找的塔羅牌是屬於我的。
小女孩不做聲,左顧右盼了一番,確定四周除了我們外,沒有其他人,於是肯定地說:“是你的為什麼不承認,你以為小孩子都很好騙嗎?”
她硬是把塔羅牌塞給了我,然後匆忙跑回自己的病房去。
02
遺失的10張塔羅牌裏,已經找到了7張。
每次我找到塔羅牌的時候,都十分高興和激動,就跟中了大獎一樣欣喜。可是,這是唯一的一次,我找到塔羅牌卻十分害怕,因為這張塔羅牌是“死神”,它的出現是代表死神降臨了嗎?難道……我們當中有一個人會被帶進地獄?
對了!找到塔羅牌應該第一個告訴Kane小姐,她一定能幫我解釋這張牌的意義。
為了排除心中的疑慮,我馬上打電話給Kane小姐,她和理事長知道唯冬哥進院後,迅速趕了過來。
Kane小姐接過塔羅牌,塔羅牌的上麵,是一具身穿銀色鎧甲的骷髏骨頭,它騎在一匹白馬上麵,顯示著他不可抵擋的力量。腳下有四個人,一個已經倒下躺在地上,一個接受這殘酷的現實,一個撇過腦袋試圖回避,還有一個在做著無謂的反抗。
“Death”這張塔羅牌的序號是十三,在西方國家“十三”這個數字代表死亡和不吉利。
但是Kane小姐卻告訴我,根據古曆法第十三個月份是死亡及重生的月份,所以不必去從牌麵理解,而是要從積極的方麵去解釋。接受眼前的事實,放棄一些到手的利益,這樣就可以得到更優厚的回報,正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經過磨難成功將更偉大。這才是“死神”這張牌的真正意思。
沒錯!是我太神經質了,每張塔羅牌都有正反雙重意思,撿到塔羅牌也隻是純粹的巧合。
找到第七張塔羅牌,這已經是一個好消息啦,“死神”這張牌的正位意思是挫折,而逆位意思是希望,我應該要樂觀接受,說不定這樣好運也會跟著降臨。
我的心情還沒有平複過來,急診室的木門被打開了,主治醫師第一個從裏麵走了出來。
“請問,哪一位是患者的家屬?”醫生一本正經地問,臉上不帶任何感情色彩,隻是顯得有些疲憊。
“他的家屬還沒有來,我們是他的朋友!”我衝到醫生麵前,焦慮地問,“醫生,請問他怎麼了?”
“他是過度勞損導致的心絞痛、氣喘、脈搏微弱、血壓降低,表麵上沒什麼大礙,休息一下盡量避免劇烈運動就可以了。”醫生說到這裏,遲疑了半秒,“但是,我希望病人能做一個詳細的腦部檢查。”
“你不是說他沒事了嗎?為什麼要做腦部檢查?”我激動起來,緊緊地抓著醫生的白袍。
“他頭部曾經動過手術,你知道嗎?”
聽到這句話,我頓時有一種腦袋被一塊大石頭砸中的驚駭感。
我捂著嘴巴不敢吭聲,猛地搖了搖頭。
“我建議病人留院觀察,還有通知他的家人,以便了解他的病曆。”
這一瞬間,醫生從我眼前掠過的白色身影,仿佛是穿著黑色鬥篷的地獄使者。
03
理事長想都沒想便吩咐Kane小姐馬上替唯冬哥辦理住院手續,並且通知他的家人。
唯冬哥的腦袋動過手術?什麼時候的事呢?益美知道嗎?為什麼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
我站在門外,身體不斷地哆嗦著,病房裏傳出唯冬哥微弱的聲音。他在叫我的名字,我不知道他是清醒的還是在沉睡中,我覺得自己已經沒臉見他了,他見到我一定會很難過。
“為什麼不進去?他在叫你啊。”理事長安迪從病房裏走出來問我。
“我不知道。”我想消失,我現在不想被任何人見到,我的良心一直受到譴責。
“星……”
從病房裏麵傳來的聲音頓時讓我的胸口猛烈地抽痛了一下。
這麼多年來,無論什麼時候,無論什麼環境,他呼喚我的名字,都隻有一個字,都隻有一種語氣,仿佛也隻有同一種感情。
隻是,他現在沙啞的聲音多了一份淒厲,讓人忍不住燃起了憐憫之情。
“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他現在很需要你陪在他身邊啊。”安迪在我耳邊用帶著懇求般的語氣說道。
他說的我都知道,但是我卻對未來十分恐懼,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不會對唯冬哥和齊言樞造成傷害。如果有一個辦法,讓他們都能夠得到幸福,讓我犧牲自己我也在所不惜。
可是……世界上沒有兩全其美的方法吧,正如“死神”這張塔羅牌給我們的指示一樣,要擁有一樣東西,必須先放棄另一樣東西。
“我知道,你現在站在天秤的中央左右搖擺。”Kane小姐走到我身邊,輕輕地按住我的肩膀,用溫柔的語氣跟我說道,“但是少爺說得沒錯,你要待在需要你的人身邊,直到他康複為止。我相信,齊言樞他一定能夠理解你的。”
“可是他生氣了。”我欲哭無淚地對Kane小姐說道。
“那是因為你還不夠了解他,他生氣的原因絕對不是因為這一點。”Kane小姐似乎很了解齊言樞一般對我說,“我們都知道,他一定是掙紮了很久,費了很大的決心才決定跟我們一起回國的,所以我確定,他絕對不可能輕易放棄你。懂嗎?”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Kane小姐說得沒錯,如果齊言樞真心喜歡我,他一定會理解我的。
我隻要陪唯冬哥渡過難關就好了,如果齊言樞堅決反對的話,那就證明我們的感情根本就經不起磨難。
理清頭緒之後,我使勁兒地拍了拍自己滾燙的臉蛋,鼓起勇氣走進了病房。
“星……”從醒來的那一秒開始,唯冬哥的目光就一直盯著門口的方向,從不曾移開過。他一見到我就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仿佛剛才一切的痛苦隻是一場夢。
看見唯冬哥天真無邪的笑容,我的心髒猛烈地刺痛了一下。
如果我是他的“藥”,那麼誰又是我的“藥”呢?
我不想成為唯冬哥的“藥”,如果他無法離開我的話,我也無法跟齊言樞在一起了。
我一直很同情唯冬哥的遭遇,而唯冬哥和我在一起也是因為對我的依賴,可是現在我才發現,其實他是打心眼兒裏喜歡我的。
04
走進病房裏,我坐在唯冬哥身旁,緊緊地握著他的手。他的手很暖,甚至有點燙。很多時候,唯冬哥什麼也不說,我就知道他在想什麼,需要什麼。可是,我從來都看不透齊言樞的想法,也完全不懂他的心。
“聽醫生說,你的腦袋曾經動過手術,什麼時候的事?”
他輕輕地摟著我的手臂,把腦袋靠在我的肩膀上,緩慢地說道:“4年前。”
顯然這件事在他腦海裏仍清晰如昨。
4年前,那就是唯冬哥離開六月市搬去鬆本市的那一年,大概是他在特殊學校裏發生的事吧。不用問就知道是一段不愉快的經曆,所以我沒有繼續打聽下去。
“你想吃點什麼?我去買。”我轉移了話題。
他沒有回答,使勁兒地抓著我的手搖了搖頭,希望我哪兒也不要去,留在這裏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