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冬哥十分驚駭地朝我們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行李丟在地上也忘了撿起來。
他離開的時候才15歲,個子跟我差不多高,我總是把他當做小弟弟看待,可是他現在的身高遠遠超過了我,與齊言樞站在一起都難分高下。
從外表上看,他跟一般人沒什麼兩樣。難道他的病已經治好了?我知道唯冬哥的媽媽尋遍世界各地,一直在找治療先天性自閉症的方法。
在昏暗的燈光下,他的身影被漸漸拉長,最後停在與我相距30厘米的地方,久違的容貌在眼前無比清晰,一幀幀難忘的回憶不斷從腦海中冒出來,上一次離別仿佛就在昨天。
“星。”四目相對了好一陣之後,他才吃力地吐出了一個字。
太好了,唯冬哥居然叫我的名字了!我禁不住發自內心地笑了出來。
“唯冬哥,你……”我正想問他為什麼會一個人出現在這裏,還有地上的行李又是怎麼回事。可是還沒等我把話問出口,他突然向我走了過來,把我緊緊地抱在懷裏。
怎麼辦,齊言樞正在看著我們!
他不但用淩厲的眼神瞪著我們,瞳孔裏還冒出了熊熊的烈火。
怎麼辦……怎麼辦……我今天已經好幾次惹他發火了,他的忍耐已經到達極限了吧。
換做是別人,我一定會毫不遲疑地把他推開。可是麵對唯冬哥,我實在不忍心這麼做。據說,自閉症患者被別人拒絕一次,將會給他帶來極大的影響。這些小事,一般人很快就會忘記,可是他們會因此感到自卑而無法釋懷。
05
“齊言樞,你千萬不要誤會,絕對不是你想象中那樣的!”盡管我極力解釋,可是齊言樞的臉色依然十分難看。
就這樣,我陷入了尷尬,唯冬哥抱著我很久才不緊不慢地鬆開。
我迅速地跑過去把他的行李拎了回來,然後把唯冬哥拉進屋子裏去。
“齊言樞,你一定要相信我哦!”我沒有多餘的時間去跟他解釋,說完這句話後就匆忙跑進了家裏。
“星,那個吻,為什麼?”回到家裏,唯冬哥認真地盯著我問道。
他也看到我和齊言樞接吻了嗎?
“你看錯啦,我們沒有接吻,真的沒有哦。”我一定要好好向他解釋,不然他會對這件事耿耿於懷的,“我們是在說悄悄話啦,說悄悄話的時候,不是要靠得很近才能聽得到嗎?”
“哦。”他輕輕地回應了一聲。
這表示他相信了嗎?單純的人真是太好哄了,如果齊言樞也能像唯冬哥一樣,無論我說什麼都抱著堅信不疑的態度,那該多好啊。
“你為什麼一個人來這裏啊?你的爸爸媽媽呢?”寒阿姨不可能放心讓唯冬哥自己一個人跑這麼遠啊。
“鈴鈴鈴……鈴鈴鈴……”這時家裏的電話剛好響了起來,我連忙拿起話筒接聽。打電話過來的正是寒阿姨,她告訴我,唯冬哥已經從特殊學校畢業了,原本打算明天搬回六月市的,可是唯冬哥自己先跑回來了,具體的事情明天來我們家拜訪再詳細說明,今天晚上就拜托我們照顧唯冬哥。
我明白了事情原委後,答應了寒阿姨,然後掛斷了電話。
雖然從特殊學校畢業了,但是唯冬哥的病情似乎並沒有好轉,表達能力很弱,說話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樣流利。
晚上爸媽回家後,看見唯冬哥都很高興,並讓他住進客房,也就是齊言樞之前住的房間。
第二天一大早,我的鬧鍾還沒響,門鈴卻一直響個不停。
寒阿姨一大早就跑過來了,除了要把唯冬哥接走之外,還告訴了我一個重要的消息。她說她要把唯冬哥送到我們學校念書,並且希望我能多照顧唯冬哥,畢竟唯冬哥隻和我關係比較好。
“星星,我就隻有這麼一個孩子,我有多疼他你也知道吧。”寒阿姨握著我的手,緊皺眉頭,“他特別愛哭,隻要他的眼淚一出來,我就什麼都會答應他。我想過把他送到郊外人比較少的學校,可是他堅持要跟你上同一所學校,我知道這一定會給你帶來很多麻煩,不過再堅持兩年就好了。”
“寒阿姨,你愛護唯冬哥有點兒過分了,他能一個人回到這裏來,就證明他可以獨立生活啊。”寒阿姨的擔憂我能充分了解,但是孩子在父母的過度保護之下,就會失去自理能力,尤其是像唯冬哥這樣,更要放手讓他自己選擇要走的路啊。
“隻有讓他跟你在一起,我才放心讓他去普通學校學習。在特殊學校裏,他也交到了好朋友,不過大家從來都不說話,隻用眼神和動作交流,那樣的情況我真的很擔心,我隻希望他能像正常人一樣跟別人交流。”
06
“好吧,我知道了,在學校裏,我會好好照顧唯冬哥的。”聽了我的話之後,寒阿姨激動地擁抱了我。
答應了寒阿姨的要求,就表示以後我要經常和唯冬哥待在一起。
照顧他是沒關係啦,跟他一起上學、放學、回家也沒關係,關鍵是我對齊言樞的“追愛計劃”就沒有時間繼續進行啦。
難道,我現在就要放棄嗎?好不容易他才對我跨出第一步,還主動吻了我。
對了,昨天晚上那個吻代表什麼呢?是不是他其實已經開始喜歡我了呢?
那種軟綿綿的觸感,仿佛仍然停留在唇邊。
我摸著自己的嘴唇,走到家門口的時候,赫然發現齊言樞正在我家門口等我。驚愕之下,我馬上把手放了下來。
我正想跑過去跟他解釋清楚昨天晚上的事,他卻用冰冷的眼神瞪著我,極度不滿地“哼”了一聲之後,加大油門駕駛著“火焰”瞬間消失了。
我頓時驚呆了。
“哼”是什麼意思啊?好不容易跟齊言樞的關係稍微近了一些,怎麼他說變臉就變臉啊。
來到了學校後,我突然接到了雲妮的電話,說昨天齊言樞回到家裏心情超級不好,問是不是跟我有關。
“我想……應該是吧。”我無奈地說。
“恭喜你哦,這樣看來,他應該很在乎你哦。”突然收到雲妮無厘頭的祝福,真讓我受寵若驚,“齊言樞雖然脾氣不好,但是他從來不會無緣無故發脾氣的。”
我並不認為這是值得高興的事,反而讓我更加頭痛。好像我在齊言樞心目中,從來沒有留下過好印象,不是害得他受傷就是惹他生氣,沒有一件事做對的。
“對了,雲妮,理事長組織去英國玩,你要不要一起去啊?”盡管自己的事情還沒處理好,我依然沒有忘記答應雲妮的事情。
“真的嗎?我可以去嗎?”雲妮驚訝地反問。
“我跟他說多帶一個人去,應該沒問題的。下個星期就要出發了,學校那邊你能請到假嗎?”
“當然!當然!就算學校不放人,我也要去!”雲妮已經興奮不已了,“理事長啊,我太想念你了,這是你特意為我們籌備的甜蜜之旅嗎?”
我真羨慕雲妮,她對一個人的愛慕,可以這麼明白地表現出來。不用壓抑著,這樣會很快樂吧。
中午休息時,我把唯冬哥回來的消息,以短信的方式告訴了益美。
小學時期,我們三個人經常一起玩,4年前唯冬哥搬家的時候,益美還抱著我哭了一個晚上。
“益美,唯冬哥回來了,明天他會到我們班上報到。”
“真的嗎?我們很久沒見了,謝謝你告訴我這個消息。”
在短信的後麵,她居然還特意加了一個可愛的表情,我也欣然一笑。
唯冬哥的智商跟同齡人是相同的,為了方便照顧他,所以寒阿姨安排他跟我在同一個班。
07
回到家裏,打開大門的一瞬間,我竟然發現唯冬哥還在我家裏。
今天一大早寒阿姨不是把他接回去了嗎?他怎麼又來了?
我走進家裏的時候,唯冬哥正認認真真地看著電視,如果沒有人叫他的話,他會一直看下去完全忘記時間,這就是自閉症的特點。
我可不想他舊病複發,於是站在他麵前,擋住電視機的屏幕。
“星。”他看見我,輕輕地叫了一聲。
“你家的電視機壞了嗎?為什麼跑到我家裏看啊?”我皺著眉頭問。
他一言不發,拉著我的手走出了家門。
4年了,六月市的變化可不小,新建了不少道路和建築,唯冬哥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努力地尋找目的地。
最後,他把我帶到了河邊的一棵小樹下。他站在那裏,腳使勁兒地蹭了蹭草地。
“寶物,寶物。”他指著樹底下說,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拿了一把小鐵鏟。
“這種地方怎麼可能有寶物。”他是卡通片看多了吧,這種地方怎麼可能有寶物,而且草地長得好好的,根本沒有被翻動過的痕跡。
“5年前。”他堅定地伸出5根繃直的手指頭,“時光寶盒。”
時光寶盒?對了,我完全忘記了,5年前我們一起在這裏埋下了時光寶盒。
哎喲,我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怎麼我的記性比他還要差呢。不過,幸好我還記得,當時我們說好10年後再把它打開。
“現在不能打開,不是說好10年後再看的嗎?”5年太短了,10年才有意義啊。
可是,他沒有理會我的話和我們之前的承諾,自顧自地蹲下了身子,用鐵鏟挖了起來。
好吧,正如寒阿姨所說的,隻要他決定了的事,誰也阻止不了,況且再等5年的話,我一定又會把這件事忘了。
盡管“時光寶盒”從泥土裏挖出來已經殘破不堪、鏽跡斑斑了,但五年前的記憶仿佛仍然停留在昨天。
“哢擦”一聲,唯冬哥迫不及待地把它打開,我從裏麵拿出了當年我藏著的兩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