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雪琴劍下巴東,未必蓬山有路通。亂世桃園非樂土,炎荒草澤盡英雄。
牽情兒女風前燭,草檄書生夢裏功。便欲揚帆從此去,長天渺渺一征鴻。”
——鬱達夫《亂離雜詩》
這個晚上有人得意、有人煩憂,半夏懷揣著不安久久無法入睡。沒有電器、沒有霓虹的古代生活,幹淨又樸實,它毫不做作的這份自然和純粹已經讓半夏深深為之著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閑暇時看看詩詞雜記,或搗鼓搗鼓花圃中的各種名花藥草,或聽聽母親旺女成鳳的嘮叨,生活無外如是。這一份安寧和閑適是半夏想要的,這個幸福的家庭也是半夏一直所追求的,身在隋末唐初這樣的亂世,為了她的家和這些可親的家人,半夏感覺不能再這樣混沌下去,奈何現在自己年歲在這兒,很多事情父親和哥哥們都不讓她參與,看來首先要做的事,還是努力讓他們看到自己的成長,相信自己已經足夠承擔事物才行。
因為憂心小哥的情況,當第一縷晨熙照耀大地時,半夏就已經出現在了楊玄智居住的小院,看著二哥哥眼底濃重的黑眼圈,半夏知道昨晚二哥恐怕也沒有安睡,而楊玄智似乎也早料到半夏會來一樣,也一早就等著她了,兩兄妹各懷心思一路無言。馬車在街道中穿行,一路急行了小半個時辰,在一個僻靜小院前停了下來。開門引路的是小哥的好友六子,而當看到床榻上躺著的小哥時,半夏的憂慮終於得以釋放,眼淚再也忍不住地嘩嘩流下,床上的人爬著,臉朝內看不到麵容,散亂的發絲隨意地鋪開在枕頭上,上身的衣衫已退,此刻被棉布一圈圈地纏裹著,血跡已把棉布侵濕,星星點點……空氣中也飄來一絲絲夾雜著草藥的血腥味,未被纏繞的手臂上也布滿了縱橫交錯的鞭痕,由此可見棉布下又是怎樣一番恐怖的景象。
“小哥,小哥……”
“唔——”床上的人發出一聲呻吟,緩緩側過了身,一張和楊玄智有九成相似的臉,此刻已經青一塊紫一塊,一隻眼還腫得眯成了一條縫。
“嘶——”微微扯開的嘴角牽動了傷口,楊玄敏疼得禁不住麵部一陣抽搐。
“小妹……二哥……你們怎麼來了?”
“小哥……”
“別動,這次受到教訓,下次看你還敢不敢那麼衝動,不懂量力而行,吃虧是早晚的事。”畢竟是雙胞胎,看著弟弟那份隱忍的疼痛,楊玄智心裏也很心疼,也怒其不爭。
“二哥,這次真不是我找事……”
“小哥,打不贏你怎麼還不知道逃跑啊,你也太笨了,弄得自己全身是傷,英雄沒做成,這次變狗熊了吧。”
“小妹,我也想逃來著,可是他們根本沒給我那機會啊!”
“就你那蠢笨的樣子,隻一味像蠻牛一樣橫衝直撞,沒把小命搭進去,我們就該謝天謝地了。”真的無法相信這個和自己有著相同麵貌,隻相差一刻鍾出生的弟弟和自己是雙胞胎,難道當初母親懷著他們時,把聰明勁都長自己身上了,這個疑問不止楊玄智有,半夏也多次懷疑過。
“二哥,你是不知道當時的情況,那哪是官差,那分明是土匪,見人就搶,沿路幾個村全被他們搶奪一空,隻要稍微有所阻攔,不管老人小孩,上前就是先一頓亂棍,本來他們要獵物,我們也已經乖乖上交了,可那幾個官差似乎仍不罷手,還要搶我們身上的財物,我實在看不過才出手的。”
“不是說他們隻要帶羽毛的家禽嗎?小哥,你確定是他們拿走獵物後還要搶奪財物?”
“不僅如此,言語間還多有挑釁,隻要是個男人就無法忍受。哼——,下次再讓我遇到,我準還揍得他媽都不認得。嘶——一時激動忘了身上還有傷了。”
“受傷都無法讓你安份!”
在小哥這裏待了大約兩刻鍾,直到六子端著湯藥進來,交代了小哥讓他好好養傷,別再讓家人擔心後,半夏和二哥才退出來,兩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走出了小院,兩人走在街上,往日裏喧鬧的街道,今日也相對安靜多了。
“二哥哥,昨天你和爹爹去縣衙到底發生的什麼事,我看爹爹的臉色並不好。”心底的疑慮,還是忍不住讓半夏問出了昨晚的事。
“夏兒……”楊玄智熟練地揉揉半夏的頭。
“你還小,很多事並不是你該操心的,你隻要快樂地成長就好了,有爹爹和哥哥們呢!”
“二哥!”半夏已經決定不再一味地呆在爹爹和哥哥們的保護傘下生活,又豈會再任由二哥如果一句帶過呢。
“縣太爺到底要爹爹幫什麼忙?”
“夏兒你……”
“二哥哥,夏兒不想做溫室的花朵。”或許是他們的想法錯了,小妹的聰慧也不會允許她一直活在保護圈裏,更何況身處亂世,誰又能看得清明天呢,多接觸時事說不定在關鍵時刻還多一份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