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時期的飛機自然是沒有21世紀那般豪華。
花聽同簡亦坐的,就是從美國進口的道格拉斯客機,空間狹隘得厲害,才不到三十個座位;這種飛機體型小,載重量少,也裝不了多少燃料,飛不了多遠就得加一次油,所以客機在座長途飛行時必須頻繁停靠。
票價還貴得很,500塊大洋。
早上7點起飛,途徑4個站,到下午4點才在香港降落。錘了錘酸痛無比的腰間手臂,花聽不禁嗤鼻,坐飛機本來就是為了節省時間,像這樣頻繁經停,還浪費了不少時間。
不過,比起民國其他交通工具來,飛機畢竟還算最為快捷,可惜這種快捷需要用驚人的票價來換取,普通人沒有這個福氣。
到了香港,由於時間緊迫,簡亦同施因愛率先去了任務地點,花聽則是提著幾箱行李去了事先預約的酒店,給三個人辦理入住手續。
這還是她頭一次來香港。
她發現香港的秋日並不似上海那般幹燥,而是豔麗而潮濕的。
閑著無聊,花聽剛辦完入住手續,便獨自一人去了大嶼山上遊玩,心裏頭想著晚飯後同簡亦一塊兒去陳樹那裏瞧瞧。
紮身進那些低沉的雲層裏頭去,刹那間感覺到的是一陣灰的霧氣便是迎麵而來,細茫的雨絲沾染在頭發上,然後再繼續前行,仰起頭來,頂上仍然是一片湛藍的天。
大嶼山果然名不虛傳。
站在香港的山頂眺望下去,碧藍的維多利亞港裏停泊的大大小小的船隻隨著波濤起伏搖擺,英國國旗肆意飄揚。沿著白色的海岸線向北延望,可以看見更多泥土堆積的碼頭和沙灘上漂著本地土著的漁船。
九龍半島上,麵向海港建立的白色建築群星羅棋布地排列在半山,和上海一樣,大都是殖民者的商政樓或有錢人的豪宅,窮人擁擠在殘破不堪的簡陋棚屋裏,魚鱗一樣密集在狹窄的巷道塘坳。
怎麼就跟上海灘那麼像呢?
街上有的是瘦小黝黑的中國人和金發碧眼的外國佬,唯一不同的是,人們口中講的是渾圓婉轉的粵語和夾雜著各種不同口音的英語。
花聽喜歡這座城市,也喜歡這座城市的口音跟腔調,所以她的粵語歌唱得不要太溜,可就是白話講不來。
這個被譽為世界三大天然海港之一的香港,在19世紀中後期,被打贏了鴉片戰爭的英國殖民者逐步吞噬侵占,從1841年到1898年,香港島、九龍半島、新界以及四周洋麵上兩百多個大小島嶼盡歸入英帝國的統治。
浮雲般的繁華,盡可以遮掩掉轟隆的槍炮聲,卻消散不掉人們心中末世般的淒涼和慌張。
現如今1935年的香港,和紙醉金迷、梟雄遍地的大上海比起來,還是蒙昧初開的彈丸之地,但和在日軍炮火、各種軍閥勢力包圍下的上海比起來,算是更加歌舞升平的安樂園了。
天色漸晚,一些唐樓下的大排檔和小飯鋪開始熱火朝天地營業了起來,空氣裏飄蕩的味道和上海的大不一樣,這裏充斥著魚蛋粉、生雜湯、煎釀三寶、油炸大腸等撲鼻的香味。
花聽就著街邊一處雲吞麵小攤坐了下來。
短了一邊兒腿的木桌搖搖晃晃,剛上來的雲吞麵被濺出了不少湯汁,她倒是無所謂,撩了袖子便開吃。
可隔壁兩桌的幾個年輕人卻是齊刷刷地站了起來,厲目盯住了一旁正眉飛色舞地在小本子上記錄餐點的老板娘。
看這陣仗,花聽隱隱覺出不妙。
老板娘反應遲鈍,好半天才終於回過頭來。
花聽低頭認真吃麵,杏目冷淡地垂著,想著自己還真的是到哪都不安生。
帶頭的一位馬仔如她所預料的那般怒道:“這樣的破木桌椅,還好意思讓我們兄弟幾個吃飯?”
好在平時TVB劇看得比較多,馬仔此刻說的話,花聽大致上是聽得懂的。
“哎呀,”老板娘迅速丟下了手中筆記本,“小本生意,各位兄弟就將就一下啦。”話語諂媚。
“將就?”帶頭的馬仔顯然火氣旺盛,一隻手已經伸向了右側褲管。
花聽夾了一口雲吞,低歎一聲,俠義心腸便再一次爆棚,“幾位小哥為了幾張破木桌椅就大動幹戈,顯然是幹不成什麼大事。”
花聽的一番話,惹來了在座所有人的目光。
這位小姐不似如今香港時髦少女的洋裝打扮,反而一身素淨襯衫,格子西褲,腳下一雙休閑的女士牛皮鞋,穿得不牢靠,隨著她二郎腿輕輕晃著,露出雪白的腳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