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值八月,雖已近中秋,但大理一帶天氣仍是十分炎熱,加之山路難行,行了一程,林鳳生隻覺又乏又渴,腳步越來越沉重。
俞三白笑道:“從家裏出來之時我便說騎馬,你卻執意要步行,說什麼賞玩風景,現下終於吃著苦頭了罷。”
林鳳生早已氣喘籲籲,心跳加劇,嘴上卻兀自道:“走馬觀花,沒什麼意味,隨遇而安,那才愜意悠然。”
俞三白白了他一眼,微笑道:“還嘴硬呢,你都氣喘如牛了還愜意得起來麼,咱們到陰涼處歇一歇吧。”
兩人便在路旁的一株古樹下坐下,俞三白道:“餓了吧,吃些東西吧。”說著從隨身攜帶的包裹中取出一隻荷葉燒雞來,撕下一隻雞腿遞給林鳳生。
兩人本打算在青龍橋頭的驛亭中用飯,卻遇上了吐蕃武士追殺丐幫弟子,因此而耽擱了下來,俞三白捕到的兩尾鮮魚也終於沒有吃成。
林鳳生撕了一塊荷葉墊在手上,接過雞腿道:“俞伯伯,您說吐蕃人為何要追殺那兩位丐幫的好漢?”
俞三白略一思索道:“想必是他們掌握了吐蕃人什麼秘密,吐蕃人想要殺人滅口。這個秘密多半就寫在他們隨身攜帶的那封信中。丐幫幫眾如雲,又一向以俠義為本,要是插手幹涉,吐蕃人自然討不了好去,因此隻有在沒有更多人知道之前殺了知情者。”
林鳳生聽得不住點頭,大感在理,又道:“聽說吐蕃已然歸附蒙古,現下蒙古正出兵入侵四鄰,隻盼他們幹的不是助紂為虐之事才好。”說完眉宇間浮起淡淡的憂慮之色。
俞三白歎了口氣道:“蒙古人野心勃勃,武功正盛,天下局勢實屬難料。”頓了頓又笑道:“算了,不管他了,咱們多想也是無用。快吃吧,吃飽了好趕路。”
正說間隻聽來時的路上傳來叮叮咚咚的駝鈴聲,人喧馬嘶,由遠而近,接著便見一隊人馬轉過山角來。騾馬絡繹不絕,不下百餘匹,緩緩而來。
隻見為首的馬匹遍體油黑,頭戴紅纓,轡頭正中鑲著一麵圓形的小銅鏡,白日下流光耀眼。脖子上掛著兩個碗口大小的銅鈴,響聲甚是清脆動聽。端的是膘肥體壯,顧盼生威。馬鞍上插有一幅錦旗,迎風招展,黃底黑字繡著一個鬥大的“妙”字。
林鳳生平日耽於琴棋詩書,極少外出,見了這許多人馬,不禁甚是好奇,悄聲問道:“俞伯伯,這些人馬是官兵麼?”
俞三白搖頭道:“不是,這是販運貨物的馬幫。嗯,原來他們是妙家幫的。”
林鳳生點了點頭哦了一聲,又問道:“馬幫也屬於武林門派麼?”
俞三白耐心的道:“馬幫有官幫和民幫之分,官幫由官府經營,不算是武林中的門派,民幫則多為武林人士創立,即便初時隻是為了營生,那也難免與江湖扯上關係。趕馬走幫南來北往,難免與江湖中人打交道,漸漸地也就成了江湖中的一種門派了。”
林鳳生還待再問,俞三白忙道:“你一個讀書人老問這些江湖之事作甚,會試可不考這些武林之事,你想知道我日後慢慢說給你聽不遲,趕緊吃東西。”
林鳳生尷尬一笑,口中慢慢咀嚼著雞肉,打量著從麵前經過的馬幫。
隻見騾馬背上都馱負著沉甸甸的貨物,鼻中噴著粗氣,十餘名趕馬漢子有長有少,一個個赤著上身,汗流浹背,口中除了偶爾呼喝騾馬外,相互之間並不交談,看來也已十分疲乏。
一個膚色黝黑的中年漢子叫道:“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前麵便是孔雀崖,到了崖下就讓大夥兒歇腳!”
眾人聽得一陣歡呼,登時來了精神,紛紛高聲呼喝催趕騾馬前行。
中年漢子見到路旁的俞三白和林鳳生,放慢腳步打量了兩人幾眼,忽然咦了一聲道:“俞大俠,您怎會在這裏?”
俞三白見馬幫中居然有人識得自己,大是意外,略一回想對此人並無印象,微微拱手道:“你識得老夫?”
中年漢子又深深一揖,喜道:“兩年前在下走幫送貨到永昌府,曾遠遠見過您一麵。想不到今日能在此得見前輩金麵,實在是三生有幸。”
俞三白點了點頭,道:“不必多禮,你眉目間與老夫的一位故人有些相像,你是妙家子弟麼?”
漢子點頭道:“在下妙樂,是苗家馬幫的大鍋頭。”轉頭吩咐眾人都停了下來。
俞三白道:“妙樂?不知妙老弟與妙達三妙老爺子如何稱呼?”
妙樂躬身道:“正是家父。”
俞三白哦了一聲,語氣中頗有些驚喜之意,微笑道:”多年不見令尊可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