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就看見一個副將押著一個三四十歲的婆子過來,在門外稟道:“將軍,隻抓到這一個,說是接過生,將軍還在繼續找,讓末將先送過來。”
常遇春道:“好,命她進來。”那婆子忙看了看孕婦情形,抬手抹了把汗,顫顫道:“回這位軍爺,這位夫人已經見紅了,馬上就得生。”
常遇春道:“你有什麼要求盡管說,接生吧!”說著將明珠放回床上,自己出了門,在門外焦躁的踱來踱去。
婆子忙命人準備熱水剪子,又讓兩個小丫鬟抱住孕婦,另一個給自己打下手。衝明珠道:“夫人,深呼吸,使勁兒!”
明珠已然痛得連呼叫都沒了力氣,似乎有一股大力,要將她整個骨縫都掙開一般,死死扣住枕頭,用盡全身力氣。盡管如此,卻還是不見動靜。
常遇春雙手叉腰,麵色凝重,頰邊的肌肉繃得緊緊的。似乎再一分,就要繃個盡斷,手心緊握著那香木串子,一粒粒飽滿的珠子幾乎被捏個粉碎。
聽見身後腳步聲響,他忙轉過身去,一把抓住那接生婆衣裳,問:“怎麼樣?”那婆子臉色焦黃,驚駭道:“真是見鬼了,就是生不出來,民婦……民婦……沒有法子了。”
多年的腥風血雨終於發揮了作用,常遇春鎮定下來,道:“你跟本將軍進來!”說著虎步一邁,卻被身旁副將舉臂攔住:“將軍不可,進血房不吉啊!”
常遇春唇角蠕動了下,連帶那一口虯須都動了動,一把推開去:“富貴天定,生死由天,本將軍仰不愧於天,俯不祚於地,怕什麼吉不吉?”說罷抬腳進了產房,在床頭坐下,緊明珠滿臉像是被水洗過,衣衫都汗濕了,叫了聲“六妹!”
明珠才勉強掙開眼來,下唇已經被咬的稀爛,有氣無力道:“五哥,我不行了。”常遇春打斷她,正色道:“說什麼渾話,不就生個孩子麼,不怕,五哥在這。”說罷又吩咐那小丫鬟拿布條蒙住他雙目。
緊緊抱了明珠頭,衝那接生婆道:“本元帥就在此看著,你隻要盡了全力,不論結果如何,我都不牽罪於你,繼續接生!”
那婆子微微應諾,旁邊的小丫鬟不知好歹,脫口道:“這樣都生不下來,會不會是惡鬼纏身?”婆子神色一暗,手也跟著抖了一下,很顯然,她也是認同這個答案的。
常遇春鎮靜的聲音響徹室內:“不怕,六妹,人都說五哥是天煞星下凡,如今有五哥在這裏坐鎮,什麼惡鬼也不敢近身,你一定能給五哥生個大胖外甥!”
不知是這話真的效驗,還是眾人心理作用,又苦捱了一個時辰,那裏天色漸漸擦亮,才聽見嬰兒一聲響亮的啼哭,常遇春心中一跳,大笑三聲,道:“好好好。”
明珠鬆下一口氣來,麵上終於浮上一絲笑容。常遇春接過繈褓裏的小娃兒,虎目含笑,連連點頭,道:“這才是我常十萬的外甥!”
那婆子不知是否是知道不用死了,也笑道:“人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夫人以後定是福澤無邊。”那小丫鬟也驚道:“呀!天亮了!”
明珠漸漸昏睡過去,這兩日常遇春都悉心照料,但大軍與張士誠打得正酣,常遇春一連接到兩封軍令,徐達命他轉廬州去新淦與鄧愈所率大軍回合,一句拿下新淦、吉安、贛州、南安等郡縣,雄視嶺南韶州、南雄等地。
他看著軍令,不得不動身開拔,心裏暗暗計較盤算。明珠在一邊看得明白嗎,也勸他離開,留在一所農舍裏坐月子,有那個婆子照應,也不那麼難熬。
詢問之下,才知她也是川中人,本姓王,夫家姓張,嫁到這邊來,一家都在戰亂中死了,隻餘她一人,索性與明珠一道,喚作張嫂。她也時常會抱著孩子望向東南方,心中暗暗的想:我苦命的孩子,你到底還能不能見一見你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