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穿街過巷,走了許多路,布衣少年看了看麵前的門扉,又看了看手中的冊子,終於回過頭,“您請進去看看罷。”
院中炊煙嫋嫋,一股飯香從門縫中滲出來。布衣少年舒了口氣,這下子這位客官當會滿意了。
小揀似乎也很滿意這香氣,使勁嗅了嗅鼻子,仿佛已經完全陶醉在這香氣中了。
少年見她這副模樣,不由得笑起來。真是個怪人,不過飯香罷了,怎麼嗅得這麼起勁?不過,能替他找到一套滿意的屋子,自己的傭金總算有了著落,當下邊敲了門,招呼小揀進屋。
門吱呀一聲開了,從裏麵走出來一個人。
“箋郎君,這位就是……”布衣少年正準備向小揀介紹主人,一回頭卻發現小揀竟然半閉著眼睛,使勁吸著鼻子,一步一步向著另一個方向走去,好像這緩緩流動的空氣中有著一隻無形的手,緩緩牽引著他,走向一個方向。
“箋郎君……箋郎君!”布衣少年趕著和房主道了個歉,就忙著去追小揀了,可小揀腳程快得很,他氣喘籲籲地追了三條街才追到。而此時,小揀正站在一家小院前,眼巴巴地望著那扇虛掩的門,使勁吞了一口大大的口水。
“這裏是……”布衣少年趕忙翻查手中的冊子,翻了幾頁,忽地笑了,“果然我記得不錯!箋郎君,這裏是……”
待他抬頭想向小揀介紹時,卻發現小揀已經吞著口水推開了那扇虛掩的門,走了進去。
“等一等,我……”他跑上去想跟進去。那扇原本虛掩的門卻砰地一聲合上了。
“請問,有沒有人啊?開開門,我是……”布衣少年扣門問道,對著他看不見卻空蕩蕩地院落小心翼翼地扣門問道。他手中的冊子滑落到地上,攤開的那一頁上工工整整地書寫著,宜人坊,坊中,三屋一院,僅租一屋。通達便宜,傭金已付。其後則是屋主備注,竟是一首小詩。
一碗分來百越春,玉溪小暑卻宜人。
紅塵它日同回首,不憶紅塵憶伊人。
屋中,左飛卿坐在桌邊,如一尊泥塑,麵對著一桌美味佳肴,沒有絲毫動作或是神情的變化。直到小揀走進院中,他的手方才驀地按上劍身。言不才見狀,笑道,“不才區區在下以為,來的這位當是來奪食的,而非動武,飛卿兄不必如此。”
話音剛落,小揀已然走進了屋裏,他動作極快,且絕對做到目不斜視,撿了張椅子坐下,也不說話,拿起桌上的碗筷就開始吃了起來。
言不才笑看著他,左飛卿似乎未想到他會如此行為,便隻是將手按在劍上,冷然看著他。
小揀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將桌上的飯菜一盤一盤掃蕩幹淨,邊吃還邊嘖嘖咂嘴,恨不得將盤子吞下去。
“呃……”
待到桌上盤子全空,小揀打著飽嗝,心滿意足地放下筷子時,言不才方才不急不緩地笑道,“你不問問這幾道菜的名字究竟是什麼就動筷子了?”
“菜好吃就行了,要問名字做什麼。”小揀又打了個嗝,卻意猶未盡地盯著麵前的空盤子。
“那你也不怕這裏麵下了毒?”言不才笑容更甚。
小揀歎了口氣,“這麼好吃的東西……就算有毒也得吃啊!”
“可你也總得問問這菜是不是給你吃的吧?”言不才嗬嗬笑出聲來。
“雖然我的確看不出你們究竟是什麼人,可我能夠聞得出來,你們已經等我很久了罷。”小揀歎了一口更長的氣,“對吧,烤魚的,切魚的。”
左飛卿眼中掠過一絲怒意,憤然瞥向言不才,似乎是對“切魚的”這個稱呼極為不滿。言不才假裝沒看見,繼續道,“既然你已經聞到了,還進來?”
“唉,沒辦法……誰讓你燒的菜太香了呢!不過既然已經吃完了嘛……”
小揀話音未落,左飛卿的劍已經出了手,劍速極快,擊向小揀。小揀卻好似無知無覺一般,依舊笑眯眯地坐著,眼睜睜地看著三寸寒芒割向她的咽喉。幸而左飛卿並未想致小揀於死地,這一招不過為了控住她的要害,好活捉她,於是跟隨著劍鋒,他的身形也移到小揀身後,擋住了她的退路。可就在他站定的那一刻,忽然覺察出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自己與手中的劍之間竟好像什麼都沒有一樣,於是他轉了劍鋒加上力道,切向小揀肩頭。小揀竟仿佛被切開成兩半,然後瞬間消失在他的麵前。怎麼會如此……左飛卿眉頭緊鎖,看向屋外,小揀正完好無損地掠過院子,意圖自樹枝飛躍到院外。從他出劍到如今,不過眨眼,小揀竟能逃得如此之快,的確出乎他的預料。
“唉……”言不才歎了口氣,起身收拾碗筷,“可憐我什麼都沒吃到,還得收拾啊……”
左飛卿一刻也不停留,飛身追了出去,雖然迅速並不著急。待他在樹下站定,屋裏言不才招呼道,“不才區區在下實在力量有限,還得勞煩飛卿兄將他拎進來。”
左飛卿也不去回頭,隻笑看著被倒吊在樹上,搖來晃去的小揀,飛身拎了他,丟進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