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天性淺談 第九章 希望(3 / 3)

無可懷疑,這一觀點將被一些人作為自然科學至上主義而加以反對,這些人認為經濟和社會問題在任何場合都是最重要的,這種反對意見中有著幾分真理,確實,還有什麼東西象撒哈拉和印度的饑荒以及阿根廷和蘇聯監獄的死亡那麼重要呢?但正因為如此我們應該問一問:我們想不想更深刻更全麵地知道,為什麼要關心那些事情?什麼時候這些問題才能得到解決?解決以後又怎麼樣?任何一個政府明確的任務,是使人在某種高於動物存在的意義上的自我們完善,在幾乎一切社會革命中,除了革命的獻身精神以外,最高的目標就是教育、科學和技術--三者的結合不可避免地把我們引回第一和第二困境。

前述的觀點還將遭到另一些人甚至更為堅定的拒絕,這些人注情感需要是從傳統的組織宗教得到滿足的,他們將堅持,上帝和教會不可能僅僅由於科學神話的競爭就趨於消失,他們是對的,作為原始推動者的上帝仍然是一個可行的假設,雖然這一概念是多麼不確定和不可檢驗,宗教儀式,特別是入教儀式以及國家宗教的神聖化,都深深地植根於現存文化的一些最重要的原素之中,並與之相互結合,在找到它們的根源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它們還將繼續存在下去,單是死亡的痛苦就足以保證它們的存在,硬要認為對人格化的、道德化的上帝的信仰將會消失,那是十分武斷的,就正如因為科學唯物主義將把神話的力量用於各種目的,就粗率地試圖對未來儀式的形式作出預言一樣。

我們也不認為科學的概括能夠取代藝術,或者成為一種給人以陶冶的藝術共生體,藝術家,包括有創造性的作家,把最有個人特征的經驗和想象用一種直接的方式表達出來,使觀眾在情感上接近他們所表達的知覺內容,科學可望解釋藝術家、藝術天才,甚至藝術本身,它將越來越多地利用藝術研究人類行為,但其目的不是在個人水平上表達經驗,也不是從它按定義最為關心的規律和原理中再現豐富的經驗。

最後,我們並不認為科學自然主義會演變成為另一種形式,以代替有組織的正式宗教。我們的思路直接繼承了赫胥黎、沃丁頓、莫諾、鮑利、多布讚斯基、卡塔爾以及其他人的人本主義路線,這些人曾冒著危險去探尋蛇發女怪戈爾更的麵容,但是,由於下述兩個理由之一,他們都沒有達到預期的目的,他們或者否定萬物有靈論式的宗教信仰,或者提倡把它幽禁在精神中某個溫和的儲藏所,在那裏,它可以在理性努力的主流之外,作為一種文化交係而存在,對於知識的力量和超越人類精神的進化過程的思想,人本主義者表現了感人的忠誠。我們認為,應該修正科學人本主義,這就要求承認,宗教信念--個人和團體身分的神聖化、對偉大領袖的專注、神話創造等等--的精神過程代表了一些有步驟的傾向,這些傾向的自足的成立,通過成千上萬代遺傳進化,在大腦的神經組織裏麵結合起來,它們本來就是那麼有力而不可消除,並且位於人類社會存在的中心,而它們的結構是大多數哲學家過去所沒有估計到的,我們進一步認為,科學唯物主義必須在兩個層次上順應它們:(1)把它們看作極為複雜而有意義的科學難題;(2)把它們看作動力,隨著科學唯物主義本身被確認為更加有力的神話時,它們將不斷轉向新的方向。

這種轉化的速度將不斷增長,如果有知識的社會文化確實優於知識貧乏的社會文化,那麼僅僅因為這一點,人類的使命就是去了解,盧德派和反文化主義者沒有掌握熱力學不等式或生化療法,他們老於茅舍,死於未央,如果文化有著統一的目標,它的學習速度就將比相反情況的學習速度迅速得多,它的學習將以自動催化的方式增長,因為科學唯物主義是唯一的神話,它讓我們從對純粹知識的頑強追求中樹立偉大的目標。

我們相信,由此產生的一個重要結果,將是對曆史的日益精確的描述,維科、馬克思、斯賓塞、斯彭格納,蒂高特、湯因比以及其他最有創造力的社會理論家的偉大夢想之一,一直是要找到能預言人類未來的曆史規律,他們的藍圖和努力成效不大,因為他們對人性的理解缺乏科學的基礎。用科學家樂於采用的方式可以這樣說,他們的理解停留在極不精確的數量級,看不見的手仍然看不見,對芸芸眾生的理解是那麼可憐,更無法考慮他們行動的總和,今天已有理由支持這樣的觀點,每一社會的文化都沿著進化路線集合中的某一條發展,而人類天性中的遺傳規律,卻製約著這一集合的整體路線分布,這一分布僅僅代表了在沒有遺傳規律製約的情況下所有可能路線的一個小小的子集,但就這樣我們也已從人類中心說向外作了很大的擴展。

我們關於人類無性的知識在不斷增長,我們將開始在一個更客觀的基礎上去選擇價值係統,我們的精神和大腦最終將融為一體,而隨著這一切,進化路線的集合將進一步收縮,我們已經知道,就拿兩個極端並且對立的例子來說,絕對的社會達爾文主義者威廉?格雷厄姆?薩姆勒的世界和無政府主義者米海爾?巴枯寧的世界在生物學上都是不可能的,隨著社會科學成員為具有預見性的學科,可能的進化路線的集合不僅在數量上將要減小,而且我們的後代將能沿著這些路線看得更遠。

這樣,人類就將麵臨著第三個或許也是最終的精神困境,今天人類遺傳學與所有其他科學分支一道迅速成長,大量有關社會行為遺傳基礎的知識將很快積累起來,依靠分子工程並通過無性生殖的迅速選擇去改變基困複雜性的技術將會實現,最低限度,通過常規的優生學,緩慢的進化變化是可能的,人將可以改變自己的天性,那麼它將選擇什麼?是仍然在某種程度上已過時了的冰河期適應所倉促形成的基礎上步履艱難,還是憑借不管發展或退化了的情感反應能力致力於更高的智慧和創造?新的社會性將點點滴滴地積累起來,從遺傳上模仿白臂猿近乎完善的核心家庭或蜜蜂和諧的姐妹關係是可能的,但是我們這裏談論的正是人性的本質,或許某種東西已經存在於我們的天性之中,將使我們無法作出那樣的轉變,不管怎樣,而且幸運的是,這第三個困境屬於未來時代的人們。

在進化史詩豐滿的精神中,現代作家常常呼喚經典的神話英雄來說明他們對人類困境的見解:存在主義的西西弗斯,用對他來說是唯一可能的手段實現著自己的命運,踟躕的阿林拉,在公正的土地上懷著良心置身於戰爭,災難的潘朵拉帶給人類種種俗世的疾患,而永無抱怨的阿塔拉斯,肩撐著有限的大地,在這個時代普羅米修斯已不再是一個流行的英雄形象,他讓位於資源限製和有分寸的謹慎,然而我們不應失卻對他的忠誠,讓我們一起來回顧埃斯庫羅斯筆下的本真的普羅米修斯:

齊唱:或許你走得比你所說的更遠?

普羅米修斯:由於我們,芸芸眾生不再關心自己的命運。

齊唱:你讓他們怎樣去戰勝這種弱點?

普羅米修斯:我們把含蓄的希望放進他們心中。

自然科學真正的普羅米修斯精神意味著,知識和對物理環境的探索會帶來人的解放。但是在另一個層次,在新的時代,它也會構造科學唯物主義的神話,這一神話遵循正確的科學方法,強調精確性和對人類天性最深需要的深思熟慮與誠摯的依賴,並用含蓄的希望鼓舞自己:腳下新的旅程,將把我們引向遙遠和美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