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理直氣壯的話,老牧人也不說什麼,隻是笑笑:“隨了北海人來的,還有特羅布山民的隊伍。而那掛了馬旗的,是格羅格人的船。格羅格王室、默爾菲家、琴紮家和克黑蘇家皆有禮單送到。隨船的還有些自稱是薩馬提斯人的女戰士,也送了禮。”
這個事,便又出了克裏格的預料——莫菲亞是格羅格王的女兒,她嫁女兒,格羅格王自然會有表示,而克裏格幫了格羅格一國,又從格羅格人那裏帶走了百多名男娃娃,四個家族皆會有動作,這也是能到的。但薩馬提斯人……
想到那些女戰士們的風格,克裏格便一陣頭疼——也不知她們會送些什麼禮物。
但最使他頭疼的還不是這些事:“那迪德人,又是什麼來頭?”
“說是迪德人蘇丹的禮隊,還有個王子叫阿布丹傑的,也有禮物送來。”老牧人的回答便讓克裏格頓時呼吸困難起來——迪德人的蘇丹!
先前按照諾裏克人所知道的情報,迪德人的蘇丹還在遙遠的東方征戰——便算克裏格幫格羅格人的這段日子裏那蘇丹已經獲得了勝利,要穩定當地局麵也要時間——原本諾裏克人以為,最快也要到兩年後,才需要麵對迪德蘇丹親自率領的大軍。
然而現在,迪德蘇丹為了他的婚事所派的禮隊已經到了桑格爾草原上!那麼,迪德人的大軍,還有多遠?
強壓了慌亂,克裏格便用力搖了搖頭:“他們沒打起來吧?”
“這些人是懂規矩的——做客人的,自然沒在主人的地界上了結自己仇怨的道理。”
老牧民滿不在乎甚至自信滿滿,克裏格卻清楚完全不是這麼回事——特羅布山民和諾裏克人之間的嫌隙並非一朝一夕的事情,所以這些山民寧肯坐北海人的船來;格羅格人至今仍有半國落在迪德人手裏,難免不會有什麼想法;克黑蘇人族長娶莫菲亞的計劃泡湯,讓他侄子娶艾琳娜的計劃也泡湯,怕是在他的成人禮上會有些什麼動作;迪德人和諾裏克人還在征戰中,也未必會給對方好臉看……
旁的人聽了這許多前來賀禮的,皆是些身份煊赫的,怕是早高興得不知所以了,而克裏格卻如同騎了一百匹野馬王一樣,整個人都繃緊了——若是稍微有點差池,跌落馬背,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吞了口口水,克裏格便強笑起來:“既如此,便先回部子,也見見這些人。”
當下,克裏格一行人便進了部子。安排三百多弟兄到部子旁先前獵隊的“營盤”住下後,克裏格便徑直回了自己家裏。
一進氈房,克裏格便發覺部子裏的幾個長老竟都在,且一個個神色凝重的悶著不出聲。
“阿爸,列位長老。”雖然已經下了決心,要同個真格的桑格爾漢子一般行事,克裏格還是不大習慣,便直接把問候語省了,“議事呢?”
“還不是為了你的事?”魯倫看了克裏格一眼,便指了一下旁邊的毯子,“先坐吧。”
“我的事?”
“克裏格啊,按說,你的成人禮,這許多國、族的人皆來賀禮,這是極有麵子的事。”看了克裏格,一個長老便歎息起來,“但我怎麼看著,這些人之間極不和睦,怕出問題啊?”
聽了這話,克裏格也委屈起來:“嘿,這些人也不是我請的——我又沒和他們說這事,誰知道自己就都來了。”
“唉,也不是說你的錯——但這些人既來了,辦禮時自然得出席——若是那時候出了些紕漏,咱們卻是在三十六部麵前丟臉。”長老說著又歎了口氣,“你看他們現在各自在船上呆了也不肯下來,隨身帶了武器,明擺了互相提防著呢。事情怕是不好辦哪。”
這也正是克裏格頭疼的問題:“這事我也知道——諾裏克人和迪德人正征戰;格羅格人和迪德人也在征戰;特羅布人又和諾裏克人一向不睦——隻盼他們到底賣我幾分麵子。”
“這事可不能指望別人。”聽了克裏格的話,魯倫便嚴肅起來,“到底得你去和他們把話說明白了——你指望他們賣你麵子,若是他們不賣,到底是你丟人。”
“這我也知道。”克裏格皺了眉,“但先找誰啊?”
照克裏格的想法,若是論身份地位,諾裏克皇帝的使節、迪德蘇丹的使節、格羅格王室和北海王的人卻是最高的;若論親疏,阿裏克、特羅布人和北海人是和他最近親近的;若論他的傾向,到是喜歡阿裏克和北海人多一些——但先叫誰後叫誰的,必然所有人都很在意……
然而魯倫給克裏格的回答卻使克裏格全沒想到:“便把所有人叫到一起,一切事情當了麵分說明白。咱們桑格爾人,自是恩怨分明——且不論先前的嫌隙,既然來給你賀禮,便是貴客;但若是借了事情了斷私怨,落了咱們麵子,壞了咱們的事,那便是結仇了。”
這話,魯倫說得斬釘截鐵,全不在意對麵的那些人都是什麼身份似的,而周圍的長老們也紛紛點頭,一副讚同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