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全軍突擊,也沒有騎兵包夾——如果僅從這個角度來看,對方似乎並不打算打一場你死我活的大決戰。然而,那些全力衝擊的步兵卻也不是做假的——如果隻是打算試探,這本錢下得未免也太大了點。
另外一個讓皇帝擔憂的,就是他的部隊的質量問題。盡管他會樂於接受元老派的高級軍官戰死沙場的情況,但這也得有個前提,就是他能夠打贏這場戰爭並保有發起反攻的實力。然而照目前他的新軍團的表現來看,這著實有些困難。
然而,所有情況中最使皇帝感到憂慮的尚不在於此——由於兵力處於劣勢,而且陣形更加密集的緣故,三個軍團所擺出的方陣之間便留出了兩個空隙。而這兩個空隙,又被不處於同一條線上的三個軍團的距離拉大,便成了兩塊空地。而現在,這兩塊空地便被迪德人填滿了——這樣一來,第二十三軍團的左翼和二十一軍團的左翼便暴露在迪德人的圍攻之下。
若是老兵軍團,皇帝自然無需擔憂——軍團側翼原本便安排了裝備更加精良也更擅長肉搏的劍兵,為的便是對付那些從側翼圍上來的敵人。然而眼下皇帝麾下這三個軍團,原本便都是新兵,若說起來最有經驗的便是最初征募的二十一軍團,卻也隻是操練得多些,不曾真正上過戰場的——以這等兵士去和迪德人的那些老兵對戰,數量又不占優,這仗便打得危險了。
更加危險的是,迪德人的騎兵此時也未行動,而步兵卻已經有了接近諾裏克人騎兵的跡象——若是給迪德人的步兵成功的纏住了騎兵,再被迪德人以騎兵從兩翼包抄,局麵便徹底定下來了。
即便看出了這一係列的問題,巴西爾二世卻仍舊沒有絲毫動搖——這一戰諾裏克人絕不能再輸了——而他唯一的依仗,便是手頭這支預備隊。
想到預備隊,諾裏克的皇帝便猛的想起,在預備隊的序列裏,除了他那些忠心耿耿,戰力卓越的禁衛兵外,還有另外一支即不可靠,又不安分的隊伍——克裏格帶的特羅布山民。
一般來說,預備隊都是在最關鍵的時刻出動的。然而特羅布山民畢竟與諾裏克人不相和睦,若是真的等到不得不出動預備隊來決定戰爭結果的時候再調動,那些特羅布人手中的斧子還真不一定會揮向哪邊。
這麼想著,巴西爾二世就將目光投向了身邊的克裏格。
當第一波箭雨從諾裏克人的陣列中升起的時候,克裏格的魂便給這前所未見的大場麵勾走了。
數以千計的利箭帶著潔白的尾羽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打諾裏克人的陣列裏騰空而起,帶著尖利刺耳的呼嘯聲直衝雲霄,又狠狠的直砸在迪德人那邊,瞬時掀起一陣慘叫,竟連迪德人衝鋒時的喊殺聲也蓋過了。
克裏格瞪大了眼睛直盯著這一難見的異景,生怕錯過了一個環節——緊接著,他便看到那些迪德人舉的旗子迅速的靠近了諾裏克人的陣列,然後整個世界便愈發喧囂起來。刀劈劍砍,槍刺斧剁——雖離得較遠,又在人群之後,即便以桑格爾雛鷹首領的眼神也無法清晰的看到前線發生了什麼,但是那震耳欲聾連續不斷的武器和武器、武器和鎧甲、武器和肉體的碰撞聲還是清晰而準確的刺激著克裏格的耳膜,直使他興奮得渾身顫抖起來。
隨即,克裏格正前方的第二十一軍團也投入了戰鬥。這樣,修羅殺場便離克裏格更近了一些,桑格爾雛鷹首領便將手按到了馬刀柄上——隻顧著死盯著前麵,不住的在馬背上挺直身體抻了脖子看打仗的克裏格不知道,他這一個動作幾乎使就在他身邊的提圖斯拔劍。然而隨即皇帝密使便意識到自己的憂慮是完全不必要的——那個蠻子的全部心神早被前麵的爭戰吸引過去了。
在對克裏格那副抓耳撓腮迫不及待的想要衝到前線去廝殺的模樣感到好笑的同時,提圖斯也不禁對這個“帝國的朋友”的前途感到憂慮起來。
之前和皇帝的私下談話時,皇帝曾向提圖斯透露過要培養克裏格的意思。在皇帝看來,相比於一個受過係統教育的諾裏克人,一個蠻族能夠更好的和那些帝國需要的蠻族打交道。因此,如果能夠確定克裏格對帝國的忠誠,那麼適當的職務和權利將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但是作為皇帝密使的提圖斯比皇帝本人更經常和蠻族打交道,對蠻族那些本能的對鮮血和爭戰的渴望有著更加深刻的了解——眼前的克裏格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即便是被留在皇帝身邊,可以縱觀全局,他的心思也仍舊是“如何象一個戰士一樣衝殺在最前線”而不是“象一個統帥一樣思考如何取勝”——如果在這一點上他不能有所改變,那麼他就永遠無法承擔起真正的責任來。
就在提圖斯心煩意亂的想著這些可能改變帝國未來的問題時,皇帝卻突然發話了:“克裏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