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驛館裏,桑格爾人看到自己首領給些全副武裝的人使了擔架抬了回來,便頓時緊張起來,直到克裏格將事情始末說了,才棄了拔刀的念頭。
既將克裏格安全送到,阿裏克便寒暄了幾句後帶人自回軍營,所說的話無非是既做了弟兄,便是一體,若有事隻管提之類。
北陸人離開後,桑格爾雛鷹們便聚攏了過來,無非打聽些競技場的事情,以及北陸人的身手。之前的時候克裏格說阿裏克的身手和自己不相上下,桑格爾雛鷹們便躍躍欲試,卻又誰都不敢牽這個頭——畢竟,克裏格的身手,在這獵隊裏,是一個打五個的尚需留手的。
克裏格也不厭煩,便給他們講這一天來的事情。
然而克裏格不厭煩,卻有人煩了——不多時,雷娜便揮舞了馬鞭開始轟人:“都散了都散了——沒看他腿給傷著了。”
這下,雛鷹們便哄笑了四散,而加戈等幾人也帶了弟兄們開始分派任務——雖那老刺客跑了,卻終歸得防著點,便就此依了北陸人的說頭,若出行非得十人結伴且全副武裝,平日裏驛館內外皆是十人一組留了哨戒,飲食草料等也分了專人並由加戈親自帶隊照料。
另一邊,在得知克裏格來新諾裏克城不過兩天時間,便揚了名,又結了大大有名的北陸傭兵後,紮卡夫便深信與這少年的約是結得值當了,言談間對旁的桑格爾人也格外客氣起來,更引了百來名山民,一並加入到驛館的守備工作中來。
一眾人等在外麵布置不提,房間裏卻隻剩下了仍躺在軟塌上的克裏格,和提著酒囊的雷娜。
照理說,依了克裏格的傷,桑格爾雛鷹們是斷沒理由把他一個丟下的。但雷娜卻不同旁的人——之前剛入獵隊時,也有幾個存了僥幸的,想試試這小女薩滿的斤兩,結果不曾近身便給雷娜使了術,一陣大風吹得飛了出去,摔個鼻青臉腫暈頭轉向,便再沒人敢小瞧這個終日裏喝得醉醺醺的小女薩滿。如果在整個獵隊裏一定要選個人護著受傷的克裏格,雷娜到著實是最好人選。
隻不過,單獨留下的小女薩滿卻絲毫沒有護衛的覺悟,隻在嘴角掛了淡笑,直直的看著緊皺眉頭出神的克裏格。
“嘿,什麼事,也和我說說?”終於,在等了一會發現克裏格仍舊閉了嘴巴絲毫也不想聊的雷娜便主動打破了沉默。
克裏格仍皺了眉,抬起眼看了雷娜一眼,就又垂下頭去——他所要麵對的是,是一個龐大得難以想象的帝國,一個強盛得難以言喻的民族——他不過帶了百來名弟兄,便如同在惡狼嘴邊蹦達的螞蚱,一個不留神便給連骨帶皮的吞了下去,卻還連點痕跡都留不下。他能指望一個女娃娃給他想法?
看到克裏格的回應,雷娜便瞪起了眼:“嘿,若遇到難解的局,便去找薩滿向鷹神問詢——這卻是咱們桑格爾的做法。莫不是你離了草原,便忘了本?”
這個指責頓時激怒了克裏格。然而對方畢竟是個女娃娃,又是薩滿,克裏格又應了大薩滿的要照顧她,雖滿腔怒火卻也隻能忍了:“嘿,你不說,我到忘了你還是個薩滿——隻當你是個酒袋。”
聽到這種帶著賭氣情緒的反擊,雷娜便咯咯的笑了起來:“嘿,雖小了點,好歹也是個薩滿——你的事,你不說,我也知道。”
大草原上的事,本就沒有能隱瞞鷹神的。即便出了草原,那些術既還生效,一個薩滿想知道旁人的心思,若有準備,到也不難。隻不過,自從來了諾裏克帝國後,克裏格便深感諸事不順,此時正憋了一肚子火,便冷笑起來:“嘿,既你知道,便說來聽聽?”
雷娜眨了眨眼,便走到克裏格的軟塌旁,輕輕伏下身直將臉貼近克裏格,之後壓低了聲音耳語似的貼了克裏格的耳朵:“你,怕了。”
原本,看到雷娜這般一本正經,克裏格也緊張起來——畢竟對方是薩滿,說不定真有什麼辦法。然而,聽到這話,桑格爾雛鷹的首領一時竟呆住了……
“你……”深吸一口氣,克裏格無奈的搖了下頭,“若聽我勸,還是趁早回山上去,等大些再下來不遲。”
“怎的?你覺得我說得不對?”被否認後,雷娜仍舊不慌不忙,帶著笑看著克裏格——這便使克裏格不舒服起來——若是往常,該是克裏格這般看著別人才是。
用力搖了下頭擺脫了那種使他別扭的感覺,克裏格歎了口氣——原本他還疑心鷹神殿有什麼圖謀,現在看來……“你也去打聽下,克裏格可知道怕是什麼?”
“嘿,若是在草原上,你自是不知道怕的。但這是諾裏克人的城市,到處是城牆,到處是人,唯獨沒有草原。”雷娜轉過頭,看著石質的牆,聲音也變得迷離起來,“諾裏克人是使人害怕的。他們隻一城之人,便抵了我們三十六部;他們隻一千來人,便阻了我七十二部大軍十五晝夜;他們隻一次衝鋒,便斷絕了三十六部狼煙——莫說是你,便是大薩滿,也是怕的——終歸是你不知根底,才敢一頭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