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慕青想這貓定是熟客,不然不會這麼大膽,正欲離開,低頭看路的時候發現那地上有貓留下的幾朵不完整的梅花腳印,他又將燈籠照近貓,發現它的嘴邊的毛發像是被什麼染紅了。
於慕青心中一沉,意識到出事了!他順著貓過來的方向找去,果然在井邊看到了姝女瘦小的身體正撲倒在井口。
他慌忙走過去,將姝女的身體扶正,但見姝女半邊臉上都是血,額頭上的傷口已經結痂,已然氣息全無。
她的手左上還握著一隻木桶,腳邊的雪地上有掙紮過的痕跡。燈籠的光線太暗,他看不出什麼端倪,似乎,姝女是不小心滑倒正好撞到井台,失救而死。
可正常人跌倒,都會用手扶,怎麼還會一直握著水桶不放呢?這明顯就是有人做出的假象。姝女自隨著黛秋來到這廢棄的宮殿後,除了每日到膳房領些吃食基本上沒有和其他人接觸過,結怨自是不可能,就算有發生過口角,也不至於置她於死地。
於慕青知道那個人是誰,也知道她的目的……
夜色如水,冰冷的氣息無孔不入地滲透進黛秋的身體裏,不知不覺,她已經感覺不到寒冷,隻覺得時間像是凝固了一般,不再有任何動靜。房中的蠟燭已經快燃盡,她看到房門口有一個包裹,猜想是於慕青帶過來的,這似乎證明著他會回來的,因為帶給她的東西還沒有親手交到她手上。
現在她不敢閉上眼睛,生怕錯過了姝女的消息,她心裏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隻是無論如何也不敢確定。
門被輕輕推開,於慕青麵色蒼白地走了進來,俯身拿起地上的包裹,坐在床邊默默將包裹打開,從裏麵拿出大小兩個藥瓶,一言不發地替她上藥。
他不說,她也不敢問。
藥換好後,兩人陷入長久的沉默。
“你還沒吃東西吧?”於慕青突然開口問道。他的聲音有些沙啞,笑容淡淡的。
“我不餓,姝女有沒有找到?”她試探地問道。
“找到了……她去了天山。”他低聲說道,“太後需要人打掃神殿,她被調去幫忙了。”
“哦。”黛秋微微鬆了一口氣,“那也好,謝謝你。”
他沉默地注視著她,眼睛暗若深潭,冷冷清清,沒有一絲神采,讓黛秋有些心疼。
“你也累了吧,你看起來身子也不大好,快回去歇息吧。”黛秋關心道。
他沉默地看著黛秋,過了許久才開口道,“也好。”說完起身慢慢走出房間。
看著他離開,黛秋心裏有些失落,屋子裏他幫忙加了炭,很溫暖,可心裏卻冷得鼻頭發酸,淚水默默從眼角流下,無悲無喜,隻希望今夜快些過去,明日能快些見到姝女。
窗外狂風大作,恐怕暴風雪又要來了。黛秋靜坐片刻,毫無睡意,見桌上放著從家裏帶來的古琴,想撫琴消磨這慢慢長夜。
她小心翼翼地走下床,好在桌子離床不遠,她扶著床沿很順利地坐在了桌邊的椅子上。調整好思緒,抬手輕撥琴弦。每撥動一根玄,昔日與娘親學琴的記憶一一浮現,那時候她才六歲,坐在娘親身邊看她修長白皙的手指撥動著琴弦,覺得那美妙的音律就是娘親的如白玉般的指尖發出來的,她靠在琴案上手掌托腮聽得如癡如醉,那段時間怕是這輩子最開心的時候了。
一曲未畢,黛秋忽然聽到附和之音,那聲音幹淨純粹,清澈悅耳,不像是樂器所奏。更難得的是,主人能讀懂她的心思,曲調雖然憂傷,她卻聽到了安撫之意。
這種天氣怎麼會有人在這裏?黛秋本想一探究竟,可是她的腿根本沒辦法走那麼遠,隻能用琴聲表達自己的疑問,可那聲音卻突然消失不見了。
“你是誰?”黛秋問道。那聲音很清晰,她斷定主人就在不遠的地方。
“我。”門外響起於慕青的聲音。
“你還沒走嗎?”黛秋驚喜道。她本以為自己會被孤零零地一個人留在這裏,沒想到他居然還沒走,心裏的寒冷與苦澀一下子被衝淡了不少。
“雪太大了。”他淡淡說道。
“那……”黛秋想讓他進來,可有些猶豫,孤男寡女成何體統?
“那你打算在外麵站多久?”黛秋問道。
“雪停了就走。”他答道。
雪若是下一整夜,他難道要站一整夜嗎?黛秋覺得於慕青總是做一些讓她不理解的事情。
“不如你進來等吧,反正我也睡不著。”她還是不忍心他在外麵受凍。
“不必了,我想靜一靜。”他冷言拒絕。
黛秋聞言,心裏不免有些氣悶,自己到底是女孩子,放下矜持讓他進屋,他倒好,冷言冷語的!可她轉念一想,都是因為自己他才被困在這又冷又破的地方,外麵風雪交加,他身子又不好……
想到此處,黛秋在房間裏仔細找了找,見不遠處放著姝女滑冰湖的木棍正好可以當手杖扶著,於是起身去拿木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