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眼望去，畫舫上還有一紫衣男子和緋衣女子。那女子嫵媚豐腴，端莊姝麗，格外引人注目。
哥哥說：“希音，來見過江南織造的掌上明珠落霞，你叫落霞姐就可以了。”
我暗暗點頭，原來她就是人稱江南第一美女的錢落霞，今日算是見到了，果然是美侖美奐呀。而旁邊的那個男子叫錢隨波，是落霞的哥哥，他們也是一對兄妹。
“正要做什麼呢？”哥哥問道。
“落霞要和君則合奏一曲越人歌呢。”隨波說。
“歐，那太好了，君則兄的長笛和落霞的古琴，可都是江南一絕呀，我和舍妹要洗耳恭聽了。”哥哥說。
話音落後，琴聲響起，正是流傳了千年淒婉哀怨的越人歌。
“今夕何夕，得與王子同舟。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笛聲清越，琴音哀婉，配上湖水潺潺之聲，仿若情景再現，一曲終了，讓人心生意猶未盡的感歎。
“心悅君兮君不知，初次見麵就獻歌於王子，越女真是膽大妄為，有悖禮法呀。”落霞說著眼光流轉處，卻望向了君則，那眼神我覺得竟有七分的情意，三分的探詢。
“真心喜歡一個人是很不容易的，表白了，無論結果如何，至少將來不會後悔，越人歌裏的女子，不是王子了解了她的心意後，就把她帶走了嗎，也算得償所願了。”我接口說道。
“就是真能在一起，又如何，過個兩三年，就是娶個天仙，恐怕也淡了。”落霞言語間竟然有些哀怨，想必是聽過了一些人和事。
我說：“何必枉費青春，如果他變心了，就離開他，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支花。”
“離開了，又如何，何況真的能離得開嗎？”落霞的眼神變得理智清澈了，或許也是這個時代的女子認命後的清醒吧。
是呀，我在心中思忖，越人歌中的女子在感知王子變心之後，也隻能留下那首詩而已：聞說歡情薄，我自未嚐信，推門望月去，始知子夜變。從此以後，她所擁有的也隻是碧海情天夜夜心的枯坐和無望地等待吧。一個女性是不可能脫離時代去選擇她們的命運的，來自現代的我，有什麼權利對她們的感情選擇妄加評判呢。就比如麵前的落霞，擱在現代是超級性感大美女一枚，內外兼修，進退有度，不是社交名媛，也是商界精英啊，哪像現在隻能向自己的意中人暗暗送送秋天的菠菜呀。我不由更加唏噓慨歎起來，一時蹙眉無語中。
一直獨酌的隨波，這時倒揶揄起我來，道：“真沒看出來，希音竟如此灑脫，早晚也是個狠心無情的人，到時候有多少江南才俊要為此傷心落淚了。”
“蓁首蹙娥眉，縱是無情也動人。”君則笑著望向我，接著這話吟了句詩。聲音不大，卻出人意料。
“君則說什麼？”隨波問道。
“我說那牆上的畫。”君則說。牆上是掛了幅美人圖，不過怎麼看都是言笑晏晏的一個女子，哪有蹙眉呀，大家不由都笑了起來。
君則說：“想是我喝多了，眼花了。”然後又心情大好地笑起來，他一笑必神采飛揚，當他再望向我時，我竟迷失在他那深邃專注的目光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