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突然倒流,重新回到土木堡慘敗的時候,品緣被絆倒,望不見英宗一行人的影子,正在這時,一個揮舞大刀的士兵向她撲來,她尖叫著後退,直到再無可退,閉上眼睛準備赴死,而那褐發飛舞飄揚,替她擋住那把刀,皮肉割裂的聲音傳來,鮮血噴湧。
濛說:“公子遇見你,簡直就是噩夢!”
是噩夢,確實是噩夢。第一次為救她中毒,第二次為救她差點死在刀下。伊絡做這些仿佛都是本能,仿佛是很正常,很普通的事。他終為她而死,也可了此心願了。
那柄箭的箭頭粹取劇毒,伊絡哆嗦著,嘴唇烏紫,“蝶苒……你……你沒事吧。”
品緣抱著他,眼淚奪眶而出,“你根本不該來找我,根本不該來找我。”
伊絡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那漫天璀璨的星星,他勉強笑一笑,一點沒有後悔之意,“沒想到,即便在陰間,我還是要和景帝爭搶的。”
品緣抱緊他,發誓道:“伊絡,此生我與祁鈺共赴黃泉,來生我一定不辜負你的情意。與你生生世世。”今生虧欠太多,已無法挽回,伊絡那深情厚誼,品緣下一世也無法彌補,隻能允諾生生世世。
伊絡咳一口黑血,“蝶苒,我在來生等你。”
品緣緊咬下唇,堅定的點頭。
伊絡死後,品緣幾近努力也沒有辦法阻止石亨將他拖走。他白皙的臉上沾滿塵土,像一個破口袋一樣任由他人生拉硬扯,扯疼了品緣的心。
同年二月,英宗下旨降景帝為郕王,並褫奪汪氏皇後稱號,降為郕王妃,念及撫育幼女,免其殉葬,賜居郕王府孤老終身,吳太後一並前往。剩下的妃嬪,一律殉葬。
品緣帶著鐐銬和幾名哭哭啼啼的女子朝著午門走去,那裏,將是她們被了斷的地方。李惜兒淡然的與品緣對視,沒有恐懼,沒有悲傷,她平靜的好像要去參加一場宴會。
鐐銬的拖拽和冰冷的地麵廝磨,發生刺耳的聲音。這聲音觸動每個人的神經,告訴這些如花似玉像花蕊般美麗的少女,她們的人生即將走到盡頭。膽小的才人昏厥在地不省人事,侍衛們便拖著她步步前行。這個時候,除了朱祁鈺複活,不然,誰也別想生存。
品緣抬頭看看天空,湛藍湛藍,連一片雲朵也沒有,那樣幹淨、無暇。她想起自己來到明朝時,被人喚作姑娘時的惶恐,不熟悉的地方,不熟悉的人和事,還有那些冗長的規矩,都曾令她厭煩。忽而,她又後悔沒認真的學好刺繡,至少當時應該給心愛的祁鈺繡一個可以拿得出手的荷包或香囊才對。荷包?她的心揪在一起,她的孩子,不就那麼死了麼?
不知道灼華和錦菱可好?不知道玉蓮可好?不知道……那個她在腦海中存在著,卻終究沒有想起的人可好?
警幻仙子,如今這樣,是算完成任務還是沒有完成呢?品緣暗地裏思忖,她到底有沒有做好自己應該做的事?
銀色的光,通體銀白的樹,又代表什麼?品緣一步步挪動,一點點想著。終於來到午門下,列隊侍衛寒著臉站立兩旁。他們嗬斥品緣等人背對皇宮站成一排,兩名小太監端著盤子,盤子上整齊的擺著數條白綾。
人群中除卻品緣和李惜兒,全部亂成一團,哭的喊得,幾欲逃跑的,鬧哄哄一片。品緣看著李惜兒,李惜兒也望著她,兩人心照不宣,一個就要去陪自己心愛的人,一個是對這個世界徹底絕望,她們都如斯冷靜,靜的好像在看別人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