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朱祁鈺是抬回宮的,品緣等不得身子痊愈,硬是不顧玉蓮的請求,換上宮裝,前往養心殿探視。正巧與吳太後撞個正著,吳太後為兒子正著急,又見到這個連皇孫也沒保住的女人,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指著品緣的鼻子,厲聲道:“你克死了哀家的皇孫,還打算克死皇上嗎?!”
品緣委屈的跪下,“太後明鑒,妾身真的很擔心皇上的身體,希望能伴駕侍疾。”
吳太後絲毫不留情麵,對安泰道:“你若膽敢放她入內,哀家定不輕饒!”隨即轉向品緣,“你侍疾?沒了你,說不定皇上好的快些!給我滾開!”
品緣跪地哭求,“求太後娘娘讓妾身見皇上一麵,求太後娘娘!”
吳太後一腳踢開品緣,徑直入內,關上殿門,再不看品緣一眼。品緣泣不成聲,又無可奈何,身子未愈,咳疾更加厲害,一時之間進退兩難。
安泰不忍,上前勸道:“皇貴妃先回去吧,現下太後娘娘在,是斷不肯讓娘娘進去的。等皇上醒了,奴才再向皇上稟告。”
品緣不願離去,任憑玉蓮生拉硬拽就是不肯走,她望著緊閉的朱漆鏤花木門,喪子夫病,直折磨的她心如刀絞。
往來探視的妃嬪們隻見內宮位分最高的皇貴妃綾羅不著、珠釵不飾,淒慘的跪在養心殿旁邊,不知何故。有些膽大的偷眼瞧著,膽小的連看也不敢看,直接入殿探視皇上。直到李惜兒出殿時,品緣才喚住她道:“姐姐見到皇上了嗎?皇上現在怎麼樣了?”
李惜兒心疼的想拉起品緣,剛一碰到品緣的手,便嚇的喊出聲來,“妹妹的手怎得如此冰冷?外頭還是冰天雪地的,妹妹小產未愈,跪在這寒冰一樣的地上,會落下病根的!”
品緣悲痛萬分,落淚道:“姐姐先不要管我。隻需告訴我,皇上現在怎麼樣了?病的嚴重不嚴重?”
李惜兒為難的看著品緣,隻因她身份低賤,即便進去了,太後隻準她在養心殿正殿候著,不許她入寢殿看視,所以目前情況,她也不是很清楚,但見品緣無比擔心,隻得騙她道:“妹妹放心,太醫說皇上隻是一時傷心過度,隻要將養得當,不會有什麼大礙。”
品緣稍稍放心,含笑道:“多謝姐姐。”
李惜兒萬分不忍,不禁嗔怪道:“妹妹忒傻了,皇上不是妹妹一個人的皇上,怎得妹妹比那些妃嬪關心更甚,甚至根本不顧惜身體?侍奉九五之尊,他不會將心係在妹妹一人身上,妹妹又何苦全心投入呢?”
品緣笑了笑,“其實姐姐,你並不愛皇上,你愛的是那個能讓你為他去死的男人。”
李惜兒怔愣住,默默看著品緣,忽而,有那麼一滴晶瑩的東西從眼眶滑落。
當吳太後出養心殿時,已是黃昏時分。而品緣還跪在那裏,她的臉毫無血色,孱弱的身體幾乎支撐不住左搖右擺,隨時都有可能倒下去。玉蓮跪在旁邊淌眼抹淚,一見太後裙擺,猛地抬頭又低下,不敢再哭。
“奴婢參見太後娘娘,願娘娘萬福金安。”
品緣半低著頭,鬢發也有些散亂,才做的宮裝穿在身上好像一個寬大的袍子,裝裹著骨瘦如柴的身軀。她沒有親人獲罪需要向皇上求情,也沒有犯什麼需要“脫簪待罪”的過錯,可她卻依舊跪等著,等著能見上皇上一麵。吳太後看著她,心中泛起一絲憐憫,說不定她是真的喜歡自己的兒子,並因為他是皇上。
一股冷風夾雜雪粒迎麵撲來,吳太後緊了緊大氅,道:“天冷的緊,哀家這便回慈寧宮。安泰你要好生看著皇上,若是人手不夠,就不必去內務府了。貴妃正好在這。”
安泰為品緣欣喜,忙道:“奴才遵旨。”
臨了,吳太後回身看了品緣一眼,她依舊晃晃悠悠的左右搖擺著,神情萎頓低迷,玉蓮不住提醒她行禮,她也沒有什麼反應。吳太後踏上暖轎前,向貼身宮女道:“稍晚些時候,讓人送暖和的手爐和吃食進去,告訴司膳房,揀補氣血的送去。”
太後的儀仗漸行漸遠,安泰又等了好一會,這才幫著玉蓮扶起品緣,品緣的腿幾乎沒了任何知覺,一個勁的往下滑,兩人費了好大勁,才架住她。
“貴妃娘娘,貴妃娘娘,太後允您去伺候皇上了!”安泰喜不自勝的呼喚。
品緣已經是半昏迷狀態,隻靠最後的意誌支撐著,安泰眼見著還是沒什麼反應,便喚人幫忙,先把娘娘抬進養心殿暖閣再說。
玉蓮搭著手讓品緣靠在軟榻上,又灌了幾口滾滾的茶,安泰著人取來銅手爐給品緣捂著,好容易才見品緣灰白的眼睛有了些許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