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無涯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他需要泄憤!他心裏隻有一個念頭,殺!殺!殺!
原來俊朗淡雅的臉龐已變得猙獰無比,雙眼血紅,如同嗜血的魔。
原本束起的長發也披散下來,在空中紛飛亂舞
原先一套青色布料製成的樸素青衫上已有多處碎開,衣上麵沾上了許多血跡,他整個人猶如從地獄走出的修羅,在無情的收割著眾生不值一提的生命。
夜幕真正地覆蓋了整片天際。
夜是一個真正聰明的家夥,它知道地以天為生,遮住了天,也就蓋住了地,所以它選擇遮天。但它又不算是一個殘忍到極點的家夥,因為從它的身體中,依舊灑出了點點銀輝。
月光有些黯淡,在月下的人兒,臉龐並不顯得多麼清晰,可身影一直矗立著。夜間的斷陽穀向來寂靜而詭異,今天也不例外,但空氣中隱隱飄來的混著淡淡血腥味的泥土氣息以及無聲飛起的黑鳥,讓今天的夜穀多了一些不同之處,它似乎是在告訴這片天地,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麼。
深穀旁,一道人影靜立。
山壁下,一道人影盤坐。
還有許許多多人影,他們都躺著。
是的,將近五百名軍中將士全部躺在這裏。他們的臉上有驚愕、有不舍、有後悔、有欣慰、有愧疚,更有解脫。但沒有人的臉上有怨毒和憎恨,雖然他們全體壯烈犧牲。因為他們知道,這次截殺是不對的,為了個人私欲而下達的命令,不能使軍人信服。
可是,有什麼辦法呢?那可是他們的頂頭上司。軍人的天職是服從命令!隻需服從,所以,他們服從了,服從了讓他們去死的命令。他們對他們曾經的軍中戰魂——劍帝寧無涯,仍懷有最後一絲敬意,直至死亡。
而寧無涯也未辜負他們的敬意,在場將近五百具屍體全部是完整的!沒有任何一個人缺胳膊少腿,除了最開始在橋上死去的那些軍士。
寧無涯雖陷入了瘋狂殺戮狀態,但最後一點清明提醒了他。因而他每次一出手,就是致命招式!一劍封喉、一劍穿心、一劍刺破丹田、一劍攪斷生機,他沒有爆發出一次劍氣,沒有一次使用了劍訣。盡管使用這些招式後他能更快的消滅敵人,可是他並沒有,他隻是為了給這些好漢子一個痛快,他也知道這些好漢子需要一個痛快。
這些軍士要來殺他和小家夥
這些軍士其實並不想殺死他們曾經的信仰,他們隻是想死。
寧無涯也並不想殺死這些其實剛正忠義的軍士,因為,他們都曾是那個人手下的兵。
但他看出來了,這些軍士,死意已決。
這些正義的漢子終究逃不過被人利用的命運。
寧無涯也不想殺死他們,卻又不得不殺。
有時候,有些東西並不以他們的意誌為轉移。所以,寧無涯讓他們完整地死去,以回複他們對自己的最後一絲敬意;而軍士們臨死前也給了寧無涯一個歉意或感激的表情,以表達他們對寧無涯為他們所做的一切的感激。
人間世道,孰是孰非,誰能說得清?
“嗬嗬…哈哈”一陣笑聲在這片山穀之中響起。
由帶著不屑、嘲諷的嗬嗬到豪邁而置生死於腦後的哈哈。
華袍男子背靠著山壁,肩膀聳動,肆無忌憚的放聲大笑。他的鎧甲已經破了,他手中的長槍已經斷了,他的身上已是傷痕累累,他的嘴角猶掛著一抹血痕。
此刻他正仰天狂笑,那張英俊而又堅毅的臉上滿是傲然與不羈。
笑聲戛然而止
寧無涯原本低傾視劍的頭抬起,直視華袍男子那雙正望向自己、炯炯有神的眼睛。
“殺了我”華袍男子目光明亮卻又堅決,他一字一句的道,語氣從未如此堅定過。
寧無涯收回目光,再次低頭撫劍,沉默不語
“讓軍人最為不齒的,便是矯情這兩個字。可現在,我卻感覺我好難過。他們…”
華袍男子望著那橫屍遍野的大地,眼中毫無光澤。
“他們曾都是為帝國出生入死的戰士啊!嗬嗬,英雄一死,什麼樣的瘋狗都開始亂竄了。我救不了他們,我也沒有能力護住他們的家人。或許,他們也知道了,隻有他們犧牲生命讓那個小孩死掉,才有可能換回他們家人的平安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為帝國奉獻了一生的他們在死前完成了最後一點心願,但也傷害了他人。我替他們,向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