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袍男子萬分艱難的撐起重傷之軀,他繃直雙腿,挺直腰板,重重的跪下,向寧無涯磕了三個響頭。第一磕,他的額頭破開了一個觸目驚心的血口;第二磕,順著眉頭流下的鮮血已染紅他的雙瞳;第三磕,他的臉已辨不出清晰的輪廓。
“師叔,請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我收拾收拾兄弟們的軀體,生前他們得不到什麼榮華富貴,受了很多委屈。我不想他們在死後也被棄屍荒野”
華袍男子用手掌支住地麵,緩緩地起身,調整了一下搖搖晃晃的身體,他再次對寧無涯了鞠一躬。然後也不管寧無涯的反應,步伐艱難卻堅定的走向那些已閉目沉睡的男兒。
天地仿佛在這一刻寂靜了下來,隻剩一雙明亮而隱藏著莫名憂傷的眸子在無聲地控訴著什麼。
“大叔,你在哪啊大叔?”一道稚嫩的聲音突然傳入寧無涯耳中,聽到這個聲音,寧無涯渾身一顫,手中長劍應聲落地,僵硬已久的身子動了動。華袍男子更是停下了腳步,臉上充滿著不可思議的神色。
小家夥……居然還活著!
對岸橋頭,有一道小小的身影站在岸邊,隱約間可看見小小身影的小手正在朝這邊揮動。自從青光長槍飛過去的那一刻起,兩人的注意力都未曾放到過那邊去,甚至可以說是將對岸完全屏蔽。
寧無涯是傷心欲絕,而華袍男子則是心裏有愧。
感情雖異,但兩人的認識卻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小家夥絕無可能活下去。但現在,奇跡發生了,小家夥居然從含有那位大人物精神印記的長槍攻擊下活了下來!
寧無涯的身體似乎又僵住了。
“大叔,你沒事吧?你還在那邊嗎?回答我一聲啊!”說著有點帶哭腔的聲音再次傳入寧無涯耳中,寧無涯這一次總算反應過來了,他轉頭往橋那頭望去,就算有黑暗和濃霧擋在中間,也絲毫影響不了他的視線。
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在朝他這邊揮著手,看到了那個小身影,他的眼眶有些濕潤,然後毫不猶豫的飛身向橋那邊掠去。
“大叔”小家夥眨了眨在黑暗中依舊顯得奕奕有神的大眼睛,手舞足蹈的和寧無涯打著招呼。寧無涯掠至小家夥身前,蹲下身子,在小家夥身上左摸摸右摸摸,邊道:“有沒有事?痛不痛?沒有傷著哪裏吧?”
他的手搭上小家夥的手,將一道真氣輸進小家夥掌心經脈入口處,然後控製真氣沿著經脈進入他的體內。寧無涯在用本源真氣替他檢查身體情況。
寧無涯雙眼閉上,眉頭微蹙,臉上依舊布滿擔憂。在江湖上縱橫八方,智謀和武藝都冠絕群雄的劍帝此刻卻如同一位小心嗬護著自己孩子的父親,那種真真切切流露出來的擔憂及關切,是沒有任何造假的,也是造不出假的。
小家夥眨巴著雙眼,看著一臉凝重的寧無涯,不禁咧開嘴笑了起來:“大叔,我沒事兒,我可是那啥……紅毛鳥來著,九條命呢,死一次就跟玩一次過家家似的……”小家夥搖頭晃腦的瞎扯著,唾沫星子滿天飛。
“咚!”正無限沉浸在自己幻想世界裏的小家夥頭上挨了一記爆栗。隻見寧無涯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道:“什麼紅毛鳥,那叫鳳凰!還有,什麼叫死一次跟過家家樣的,這次能逃出來就已經是上天眷顧了”小家夥揉了揉腦袋,悻悻地點了點頭。
寧無涯的眉頭依然皺著,確認小家夥沒事後,眉頭不僅沒放鬆,反而更皺了一分。
明明都已經陷入死境了,可為何安然無恙……
寧無涯這才開始詢問小家夥事情的來龍去脈。在他的追問下,小家夥歪著頭想了好久,卻始終記不起到底發生了什麼,他隻記得自己在夢中墜入了一條星河,然後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知覺,醒來後發現自己躺在地上,手裏還拿著那把先前讓自己無力抵擋的槍。
一個夢?一條由星辰組成的河?然後醒過來就發現自己竟然擋住了兵器。那在昏迷過程中到底發生了什麼?寧無涯陷入了沉思,算得上一名武道大宗師的他對發生在小家夥身上的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半天也想不出一個所以然,最後隻得作罷。等以後再來慢慢探尋好了,當務之急是先離開這裏。
“我們走吧”
寧無涯拉起小家夥的小手,準備過橋。
“大叔”
“嗯”
“你的身上,流了好多血。是不是因為救我才……”
寧無涯停下腳步,回頭望去,見到小家夥正盯著自己身上的血跡,眼中有淚光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