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嬸,你們蹲在這裏幹什麼呢?”春亮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走了過去。冬梅嬸搖著頭說道:“我上輩子到底做錯了什麼?真是作孽啊!”
“奶奶,我冷!”二狗子的女兒小玲抖著身子說道。雙鬢斑白的冬梅嬸緊緊抱著麵黃肌瘦的小玲,不停地用嘴裏呼出的熱氣來溫暖她冰冷的小手。
“冬梅嬸,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們為什麼不進屋裏睡覺呢?”
一種鹹膩的東西徐徐湧出了冬梅嬸的眼角,她抹著眼淚道出了事情的原委:原來小玲都已經過了上學的年齡了,二狗子就是不給讀,說什麼讀了再多的書,等嫁了人也還是潑出去的水,不能給自己養老送終,還不如甭去讀。並且二狗子是有一日過一日,有一分就花兩分。冬梅覺得孩子的未來指望他是指望不上了,更何況小學、初中、高中及大學需要高額的學習費用,而此時二狗子再次向她索要錢來買酒,冬梅沒有給他。二狗子把家裏翻了個底朝天,愣是沒找到分文,一怒之下,趁她們祖孫兩出去忘帶鑰匙的時候,把門全鎖了。
春亮沒想到二狗子竟會做出這些大逆不道、喪盡天良的事情來,根據他寧可一天不吃菜,也不能一頓不喝酒的飲食習慣來看,敏銳地感覺到二狗子應該是得了酒精肝。對於他來說,酒就是他的生命,戒酒如同自殺,即使是七情六欲也顯得微不足道、不堪一擊。可說到底,終究還是懶惰扭曲了他的心靈,泯滅了他的人性,而酒,或許隻是催化劑而已。
“冬梅嬸,要不今晚你們就到我家睡一宿吧……”話語尚未說完,就遭到了冬梅嬸的強烈拒絕,春亮懵了,自己好心幫她們,可她們為什麼就不領情呢?難道是在別人的床上睡不踏實,還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春亮不忍就此撇下可憐的祖孫兩在這挨餓受凍,便繼續勸導道:“你看小玲都凍得嘴唇發紫,渾身顫抖得,這樣下去她的身子是會垮掉的!”冬梅嬸深情地把小玲仔細打量了一遍,眼神裏夾雜著遲疑與迷惘。
“奶奶,我想快點長大,這樣你就不會在這裏受凍了!”小玲依偎在奶奶的胸膛裏,撫摸著她幹枯的銀發,冬梅嬸被感動得淚水漣漣。她為何遲遲不肯點頭,想必有一股比生命更可畏的暗流在湧動。至於這股暗流究竟為何物,卻不為人知。春亮也不再勉強,而是從家裏取了一條毯子裹在她們的身上。
第二天一大早,梅蘭看見兒子拿著毯子回家,忍不住問道:“你昨晚不是在家睡的嗎?怎麼手裏抱著毯子回來?”
“哦,昨晚二狗子把門鎖了,冬梅嬸和小玲在屋外過了一夜,我怕她們著涼,所以就把毯子給她們取暖。”
“以後她們家的事情你就少摻和!”春亮本以為她們的遭遇會博得母親的同情,可她的態度居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讓他愕然不已,看來此事確實有蹊蹺,不解地問道:“娘,為什麼?這總得有個理由吧!”
“梅蘭嫂——”桂英站在籬笆邊拉開嗓門喊道,“走,割魚草去!”
“來了!”梅蘭回應道,“至於為什麼,以後再告訴你,你就聽娘的,沒錯!”言罷,便提著籃子和鐮刀匆匆走了。
梅蘭前腳剛走,小玲一路提著小腳跑了過來,臉色甚是惶恐,急促地說道:“春亮叔叔,我……我奶奶……她病倒了,她……不讓我來找你,可是我爸爸還沒有回來!嗚嗚嗚——”小玲說著說著就揉著小眼睛哭了起來。春亮立即把母親的叮囑拋在腦後,人命關天的,顧不了那麼多了,抱著小玲往就她家裏趕!隻見冬梅嬸無力地靠在牆壁上,眼睛微閉著,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春亮把小玲放了下來,囑咐道:“你先在這裏看著奶奶,我到診所去叫醫生過來!”
話說這診所,開在村生產大隊的舊址裏。診所裏的醫生,約莫五十來歲,胖墩墩的,是以前解放軍部隊退役下來的軍醫。經過確診把脈,醫生開了幾服風寒發燒的藥,問道:“你都燒成這樣了怎麼還坐在這裏?怎麼不進裏屋休息?”祖孫兩愕然相顧,不知該如何說是好。“你這身子骨虛弱得很,得多注意身體!”醫生走後,春亮強行把鎖撬開,安頓好冬梅嬸後,便離開了!
“二狗子,你過來!”徹夜未回的二狗子拖著疲憊的步子往回走,轉過身,隻見村支書老周叔揮手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