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光庭聽了大搖其頭,說道:“先不論其它,就‘工’而言,有書雲:雕文刻鏤,害農之事也。錦繡纂組,傷女工者也。農事害則饑之本也。女工傷則寒之原也......”
徐誠忻最怕別人在他麵前背書,張口就打斷:“你先別背書,你的意思是手工業不能發展,直說就行了嘛。你說女工織布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賺點錢養家嗎,你不讓她織布難道讓她去田裏去耕地,吃得消嗎?就算她象男人一樣強壯,可種出來的都是棉花,還不是得去織布紡紗?”
朱光庭被他打斷了話頭,大為惱火,大聲說:“衣者,遮羞禦寒足矣,食者,亦裹腹而已。不禁技巧則民侈,民侈則傷農,此曆朝明君立國之本,豈會有錯?”
“遮羞禦寒足矣?先生穿的可是上好衣料。好......”朱光庭剛想分辨,徐誠忻揮手打斷,說:“就算你是迫不得已,難道你想讓全國百姓都穿粗布麻衣,讓陛下、太後也跟著你受苦?等等--”他又一次阻止了朱光庭的發言,“陛下、太後都是當世明主,自然願意與百姓同甘共苦。隻是如果我們這般倒施逆行,便會沒人去研究手工業。到時不我們穿的是麻布、吃的是粗糧糠菜、出門要走路、房子住是草舍,用不了多久豈不又要回到茹毛飲血的原始生活?”
朱光庭屢次不能發言,早就憋得一股氣在胸口,等徐誠忻一說完,脫口而出:“放屁!曆來工商為一體,工興則商起。經商得厚利,若放任自流便會引萬民舍本求末,田地荒蕪,長此以往國之將危也!”隨後就引經據典、滔滔不絕地大講特講起來。(由於說的都是文言文,又是長篇大論隻得在此省略,免得有湊字之嫌。)
徐誠忻隻聽了前麵幾句,後麵的那些話雖說也勉強能聽懂但實在費腦子,反正又是背書,便直接省略了。想想這幾句話也有些道理,畢竟這是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生產力水平低下,務農全靠人工。若農業荒廢了的確是個大問題,但我也沒說不重視農業啊,我隻是反對壓製工商。
他也不管對方有沒有說過癮,直接走到他麵前行一禮,乘朱光庭一怔間便說:“所以說農為本還是不變,但工商兵也不可輕視。這好比一個人,頭是工,聰明了就能不停的創造出新的技術與工具來發展生產;腿為商,要不停的四處走動才能找到機會,將東西送到最需要的地方;手臂為兵,隻有拳頭硬了,那遼人西夏什麼的才不敢輕舉妄動,才能國泰民安;身體為農,農為工商輸送材料,為兵士送糧草,是萬事之根本。這話應該不錯吧?”
“放屁!”
朱光庭早被徐誠忻惹毛了,不管他說什麼隻是一味反對。這“放屁”二字說得幹脆利落,毫不猶豫,讓眾人不由暗暗發笑。
在座的還有一位叫範純仁的,官拜給事中,乃曆史名人範仲淹之子。他見朱光庭已經失控,高太後連連皺眉,趕緊起身打圓場,對著徐誠忻斥道:“朱大人乃當世鴻儒,你一個後學小輩不得無禮,還不退下。”
徐誠忻剛才也有些失態了,但做為一個憤青失態便是常態。被範純仁一喝也巴不得結束這場不會有結果的口水戰,便退了下去。朱光庭的氣還沒順過來,鬥誌正盛,突然被叫停自然不肯。
範純仁便勸道:“二位說的原都是有理的,隻是你們的重點不同罷了。想來商道經濟也並不是一無是處,子曰:四海窮困,天祿永終。孟子曰:夫仁政必自經界始。易經又雲:天地之大德曰生,聖人之在寶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財。都是聖人重經濟的言論......”
“放屁!”朱光庭是說順口了,說出口後才知道弄錯了,連忙向他陪罪。
“行了。”高太後越聽越惱火,她也看出來了,徐誠忻純粹是亂拳打死老師傅。好好的一場經筵讓他給攪了,現在她也沒什麼興趣再聽了。便說:“今天就到這兒吧,諸位大人也累了,下去好好休息吧。”
大家剛要拜別,高太後又想起一事,說:“先等等,乘著大家都在。前幾天看見一道折子,是奉勸陛下不近女色的。呂大防,說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