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雨滴毫無預告的竄入這片已無人煙的城落。高聳的城牆搖搖欲墜,燙著金邊的戰旗零星的掛在牆頭,像遲暮的老人逝去當年的風華。雨水打濕黃色錦緞上麵的大紅、撒著金粉的“鳳”字,遠處的火光,紅煞半邊天,與烏雲密布的天空格格不入,但又讓人覺得本該就是這樣。催魂的鼓點聲,伴隨著慘叫聲此起彼伏,看來,鳳城就快要守不住了……
清晨,第一縷陽光穿透薄雲,給這死氣的城落帶來了一絲生機,可是很快就被噪雜的的馬蹄聲撕破。
“快點找!再找不到,就要軍法處置了。”
“你去城北,你去城主家給我搜,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今天再找不到,我們集體都得陪葬……”
戰馬的嘶叫聲分散在城門口各處,馬蹄聲朝著不同的方向狂奔而去,每個騎兵臉上都是一臉塵土,黝黑結實的身體上裹著墨黑的盔甲。背後黑色披風有著灼燒後燙焦的痕跡,但是仍擋不住披風右下角繡著的那一朵奪目的紅色彼岸花。他們本該是地獄的修羅,身上的死氣如黑色漩渦般讓人望而卻步,但每個人臉上顯露出的焦急與迫切證明了他們還是個活人,看來他們正在尋找的人比他們生命更重要。
離城門口不遠處一所舊宅,看起來荒廢了好幾年,門口已經雜草叢生,威風凜凜的雙獅現隻剩下一隻,連頭部都被砸壞,破碎的部分已經被時光給磨平,變得腐朽不堪。門欄已經被卸除,門環也已經被腐蝕,唯一可以見證這座私宅曾經的繁華除了裏麵的亭台樓閣就是門梁上那塊即將掉下的牌匾,“樓府”雖然隻是簡單的兩個字,卻是黃金打造,連牌匾也是黃金鑲邊,可是這麼貴重的東西,卻無人動它,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一個衣衫襤褸的“婆婆”佝僂著腰,手裏拿著缺了口的破碗,幾乎連一碗水都盛不住。可是她確健步如飛的走進樓府,穿過蜿蜒的走廊,進入後堂的主臥房。
房門關著,窗戶早就不見,從窗口往裏看去,除了一張不知從哪裏拖來的繡床,什麼也沒有,可是地麵卻很幹淨。床上微微隆起,如墨的秀發從短小發白的被子裏麵漏了出來,傾瀉在了地麵上。“婆婆”在窗戶外看了一眼,就去了隔壁房間,把碗放在了小矮桌上。她輕輕撥了一下自己幹草一樣的頭發,露出一張清秀幹淨的臉。烏溜溜的眼眸本應該散發著孩童的清澈,可現在看著卻有些迷茫與無措,嘴唇也被貝齒無意識地咬得發白。原來衣衫襤褸下覆蓋的竟是一張如此純淨的臉,她在不大的房間裏來回踱步,一臉的愁容好像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可是她卻無法做主。
突然間像是下了決定,幾步奔出了屋子,輕輕拉開隔壁這間門,站在床前,推了一下床上的人,見床上人未動,又推了一下。床上人悠悠轉醒,那雙溫潤如墨的鳳眸,直勾勾的盯著眼前的少女。女孩雖已經早就見過這雙眼鏡,可還是再一次被這雙眸子所折服,不是因為眼睛的迷人,而是這雙清冷的眼眸裏麵轉瞬的睿智。
“對不起對不起,可是……可是……城門被攻破了,怎麼辦?”弱弱的聲音帶點哭腔,可還是掩飾不住聲音的稚嫩。
“我們會死在這裏嗎?”
“我們現在逃跑還來得急嗎,可是外麵全是敵國的士兵,你又不能動,而且還不會說話。”
“你餓不餓,我今天出去沒找到吃的,連幹淨的水也沒有,你要是餓的話,你要是餓的話,那……那我也沒辦法。”少女從開始的激動變成最後的喃喃自語,眼前的這個人,不會說話,不會理人,從見到他躺倒在門口時她就莫名的想要救他,可是救了後才知道,自己都是個小乞丐,哪有精力照顧別人,更何況,鳳城兵荒馬亂,該走的走,能充兵的都被拉去當壯丁,這個城已經成了空殼,連食物都是吃一點少一點。可是她還是把他救了回來,哪怕為了他偷水偷食物。或許是從醒來以來就沒了陪伴,或許是太孤單想找個人陪著,而他正好倒在了自己的門口,而且還是這麼漂亮的一個人。
可是,就在昨天晚上,那場暴雨過後,一切都變了,城破了,還沒來得急逃跑的鳳城人全被抓了起來,現在全城到處都是敵國士兵在巡邏。今早出門,吃的還沒找到,就差點被抓住,好不容易從狗洞裏麵爬了出來,又險些被街上橫衝直撞的騎兵撞死。可是這些騎兵很怪,他們不像是在抓人,而是在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