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科拉的發現掀起了"反對華爾街"的怒潮。正是在這一背景下,羅斯福否決了對萊芬韋爾的任命。隨著對聽證會的關注,不論是在農場、辦公室,還是在領湯的隊列裏或胡佛村中,人們開始確信他們在20世紀20年代被人坑騙了。往日的一些"神"不過是一幫貪婪的小鬼。即使是華爾街的大部分人也對聽證會的這種形勢大為震驚。蒙大拿的伯頓·惠勒說:"恢複人們對銀行信心的最好辦法,是把這些欺詐的銀行總裁從銀行驅逐出去,用我們在奧·開彭不付所得稅時的辦法來對待他們。"連摩根的好朋友卡特·格拉斯也惡劣地開玩笑說:"我的州裏有一個銀行家試圖與一個白種女人結婚,結果人們對他處以私刑。"30當羅斯福在1933年3月4日就任總統之後,他打起了獨立於華爾街的旗幟。就在那天上午,赫伯特·萊曼州長關閉了紐約的銀行,理查德·惠特尼登上講台宣布關閉證券交易所。金融大屠殺幹得十分徹底,在1929年的25000多家銀行中,7000家左右倒閉了。在這種金融毀滅的氣氛中,冷酷無情的羅斯福把銀行家們推向了審判台,他說:"貨幣兌換商們已經從我們文明聖殿的高座上逃走了,我們現在可以使這個聖殿複歸於古老的真理。"31拉蒙特給羅斯福打電話,就銀行業的危機勸告他,敦促他避免采用激烈措施。這一建議不僅反映了他對市場機製的信心,也反映了他對政治權術的信心。J.P.摩根公司致電倫敦說:"看來我們頗不願意考慮任何形式的聯邦幹預,因為這種幹預一旦發生,將來便很難擺脫。"32羅斯福漠視拉蒙特提出的溫和的補救措施,宣布了一個毫無例外的為期一周的銀行假日。500多家銀行就此再也沒能重新開業。與一個銀行緊急法案一道,這個強硬政策恢複了公眾的信心,並且揭示了公眾對緊急措施更易接受的態度。在整個新政期間,摩根財團不斷重犯同一政治錯誤——一直宣傳小改小革,而這些建議又總是被認為隻是為其自身的利益考慮而未被采納。摩根銀行沒能提供一套可供選擇的改革方案,而隻是用了恐嚇策略。
盡管羅斯福一開始就給了他們一個下馬威,但是胡佛的暗淡政績使得連摩根的銀行家們也覺得有必要進行試驗。傑克·摩根開始對羅斯福很歡迎,"當然,他的一些對策很可能是錯的;但從總體上看,情況實在太糟糕,因此任何措施大概都不無好處。"33從1933年3月摩根檔案中的通信可以看出,合夥人們對羅斯福的頌揚非常像其他受驚的美國人——他們也需要一個救星。他們不是已經看到自己的處方失敗了嗎?在羅斯福3月12日爐邊談話和銀行重新營業之後,華爾街23號鬆了一口氣,它向摩根建富通報說:"所有國民都十分欽佩羅斯福的作為,他在僅僅一周內所取得的成就實在不可思議,我們過去從來也沒有經曆過類似的事情。"34證券交易所行情大漲,在1933年價格上漲了54%。
然而摩根財團沒能看到,像是天際邊的一個小點,佩科拉聽證會的風暴正向自己的方向逼近。在這個虛假的蜜月中,摩根財團幹了一件著名的變節的事,它為羅斯福在4月份使美國脫離金本位一事而叫好。摩根希望這一措施可以導致美元貶值,提高商品價格,扭轉致命的通貨緊縮。若在平時,這是一個激進的措施;但在1933年,它並沒有引起多大爭議。重新回到綠背紙幣(即沒有貴金屬支持的貨幣)和自由鑄造銀幣的老路,農民和其他負債者使威廉·詹寧斯·布萊恩年代的老的通貨膨脹靈丹妙藥重新複活。羅斯福受到一定的壓力,必須采取一些抑製通貨膨脹的措施。黃金正在大量外流,人們害怕這將減少貨幣基礎,從而加重通貨緊縮。
摩根財團為支持退出金本位出了不少主意。拉塞爾·萊芬韋爾與沃爾特·李普曼共進午餐,為他在一個報刊專欄撰文支持結束僵硬的金本位製度提供建議。萊芬韋爾認為有必要提高商品價格。他同時感到歐洲貨幣不斷貶值,已經導致美元定值過高,對美國的出口不利。午飯後萊芬韋爾說:"沃爾特,你必須向人們解釋為什麼我們再也擔負不起把自己束縛在金本位上的後果。在這之後,也許羅斯福就能夠采取行動。我相信羅斯福也會同意這一點。"35李普曼讓萊芬韋爾審閱那篇文章,並請他加強文章中的要害論點。
萊芬韋爾在新政派中具有大知識分子的形象。當羅斯福後來指責財政部長小亨利·摩根索說話腔調像萊芬韋爾時,摩根索反詰道:"我希望我有他一半的智慧。"36哥倫比亞大學教授雷克斯福德·特格韋爾——一個更激進的智囊人物,注意到了萊芬韋爾在金本位問題上對羅斯福起的決定影響。"在廣泛地與他認為熱心公益的紐約相識們——摩根財團的拉塞爾·萊芬韋爾可能是其中最受信任的一個——磋商之後,他得出結論,黃金必須全部封存,必須禁止囤積和海運國外。"37就在李普曼的專欄見報的第二天,羅斯福公開主張結束使用黃金。通過一係列行政命令,他禁止黃金出口和囤積。眾議院6月廢除了關於證券發行的一個條款,這一條款規定支付必須使用金幣。甚至連傑克·摩根也高興地為這一舉措喝彩。對那些仍然記得皮爾龐特·摩根在1895年是如何挽救金本位製,以及摩根銀行在整個20世紀20年代是如何將很多國家重新置於金本位製度下的人們來說,這些言論是驚人的,它們證明19世紀新古典經濟學的太平世界已經被徹底顛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