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美國後,拉蒙特仍然受到威爾遜精神的鼓舞,他驕傲地把總統及豪斯專員的畫像懸掛在華爾街23號他的辦公桌上方。就在不久前,他成了《紐約晚報》的出版商。他一改以前的不幹預政策,堅持該報要采取支持國際聯盟的立場。作為美國首要對外貸款人,摩根財團對威爾遜標榜的自由民主黨的國際主義也有一種自然的親近感。20世紀20年代,當美國實業家們仍然拘泥於保護主義、偏安一隅的時候,銀行家們則已開始向世界發展。隻有通過自由貿易,國家才能進行出口並賺取外彙,償清債務。如同19世紀在倫敦金融城發生的情況一樣,華爾街開始著眼於國外,其程度遠遠超過商業存款銀行。摩根財團作為全球合作的倡導者,常常覺得同主張孤立主義的共和黨人格格不入。
回國參加1920年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期間,拉蒙特為共和黨室內吞雲吐霧、烏煙瘴氣的情形,狂妄自大的孤立主義以及卑鄙的對外國人和外交事務的畏懼和痛恨所震驚。他發覺,美國突然退出了這個世界,並拒絕為戰後歐洲的複興承擔責任。在這一年的選舉中,拉蒙特單獨投了民主黨總統候選人的票,支持俄亥俄州州長詹姆斯·考克斯,而不是沃倫·哈丁,因為考克斯讚同國際聯盟。雖然傑克·摩根支持國際聯盟,但出於對兩個政黨的厭惡,他拒絕參加選舉,並對"膽小怕事的共和黨"和"親德的俄亥俄州編輯"大加痛罵。14盡管摩根銀行在20世紀20年代同三屆共和黨政府保持了親密的關係,但銀行的全球責任觀念同褊狹的共和黨人一葉障目的短視之間始終存在著緊張關係。隨著摩根財團的規模不斷向多國方向擴展,它將感到難以適應這個厭煩同歐洲發生牽連的美國。
當拉蒙特在凡爾賽和談的時候,傑克正在同自己內心的惡魔搏鬥。他不想同德國人談判,隻是希望看到他們為其"野蠻"行徑受到懲罰。1917年,他在給朋友的一封信中寫到:"目睹了德國在這場戰爭中的所作所為之後,任何文明國度都不可能再同那些已經表現出邪惡本性的人發生任何商務或金融往來。"15他說,他寧願看到潘興將軍率領50萬大軍開進柏林,而不願看到一紙仁慈的和平協議。16要是皮爾龐特·摩根還在,他肯定會心懷這種惡意采取行動。但是,戰後的摩根貸款將越來越多地反映美國的各項利益,而不是出於合夥人一時的心血來潮。盡管傑克高聲恫嚇,他的銀行還是提供了大筆貸款,而使賠款得以實現。他的銀行同德國的關係更加密切了,這是他做夢也沒想到的。
表麵上,傑克仍保持著一個穩重的銀行家的形象,但內心裏卻感到恐懼和慌亂。他的不安全感並沒有因停戰而消失。即使是在戰後的環境中,一個顯赫的銀行家也很容易感覺到,他似乎是便於恐怖分子襲擊的一個靜止的目標。發生在俄國的一連串的事件——托洛茨基和列寧奪取了政權、沙皇尼古拉二世遭暗殺、以及布爾什維克拒絕償付國外債務——使富豪們警覺起來(當布爾什維克試圖把俄國在巴林銀行的大筆存款轉移到紐約的擔保信托公司時,巴林銀行凍結了這筆存款)。墨西哥革命期間,墨西哥政府也拖欠外債,並於1917年通過了一部激進的憲法,威脅要將美國石油公司收歸國有。
有人預言,革命將蔓延到北美沿岸。人們都在談論階級鬥爭和罷工,政治氣氛越來越濃。1919年期間,有400萬美國人舉行了罷工,西雅圖市成為一次大罷工的發生地。司法部長米歇爾大力搜捕"赤色分子"和外國煽動者,以至後來這種突擊行動以他的名字來命名。時事動蕩使傑克更加懷疑"破壞分子"想要摧毀這部工業化的國家機器。他為馬薩諸塞州州長卡爾文·庫利奇鎮壓波士頓警察罷工和加裏法官在美國鋼鐵公司的一次罷工中支持自由雇用拍手稱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