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克·摩根1898年被派到J.S.摩根倫敦公司,那年他31歲,是個流放中的孤獨王子。他身高肩寬,年輕壯實,臉龐寬大,目光如炬,留著黑黑的小胡子,鼻子很高,跟他父親的胖鼻子大不相同。傑克遠觀紐約劃時代的大事逐個展開——美國鋼鐵公司的成立以及控製北方太平洋公司股權等——心裏略有點模糊的渴望之感。他可能感到他與命運的約會不斷地被推遲。盡管他承認倫敦有令人快樂之處,但他仍向他母親抱怨:"當我想到家的時候,時間確實顯得太長了。"1他抱怨說老邦德街22號"太寧靜了",而華爾街23號卻"忙得不亦樂乎"。2最糟的是,他不得不眼睜睜地看著皮爾龐特越來越寵愛羅伯特·培根。
起初,傑克待在倫敦隻是暫時的安排,但好幾年以後,J.S.摩根公司複雜的人事問題才得以解決。1897年,皮爾龐特的內弟沃爾特·海斯·伯恩斯去世了,取而代之的是傑克的表兄沃爾特·斯潘塞·摩根·伯恩斯。老伯恩斯的去世使得倫敦銀行缺乏有經驗的人員。小沃爾特的姐姐瑪麗嫁給了劉易斯·哈考特,即第一位哈考特子爵。他們養育了"英國摩根"的一支,是朱尼厄斯·摩根的直係子孫。從這一貴族的直係分支將湧現威廉·哈考特勳爵,他成為戰後摩根建富的董事長。從皮爾龐特1902年在紐納姆公園哈考特莊園的家庭聚會的一張照片上,可以看到瑪麗·哈考特就坐在英王愛德華七世的旁邊。
傑克在倫敦流放的日子直到1905年才告結束。在這期間,他好像常常因為遠離皮爾龐特而感到尷尬。麵對像皮爾龐特是否會參加愛德華七世的加冕儀式這樣的問題,他局促地承認:"很難找到他的行蹤,我已經差不多放棄了努力。"3(最後,西奧多·羅斯福讓傑克以專員的身份,參加了在威斯敏斯特教堂舉行的加冕儀式。)有一次,傑克希望和父親一起去參加在斯皮特裏得海峽舉行的海軍慶典,後來又歎息說:"皮爾龐特可能想都不會想到請我們一下。"4他常常被排除在生意之外,不得不靠報紙才能得到一些有關美國鋼鐵托拉斯的情況。
皮爾龐特喜歡傑克,但卻發現他缺乏激情與勇氣,這又加強了傑克的不安全感。當皮爾龐特在1899年乘船離開倫敦時,傑克寫信給他的母親說,皮爾龐特不在時紐約的事兒根本沒法做。他還說:"我隻希望我永遠不會碰到這樣的情況,或許這不是因為事情總是沒我也能行。"5皮爾龐特的業務範圍太寬,使他沒法關心兒子的自我懷疑,又加上傑克不像他父親那樣聰明、得力,這個問題就越發嚴重了。
換了另外一個兒子那就會抵觸了,但傑克卻變得鬱鬱寡歡,日益憔悴,等待父親的認可。跟朱尼厄斯一樣,他總是擔心皮爾龐特的工作應酬和"輕率"的胃口,並時時關注著他。他以奇特的幽默來形容他父親與瑪麗·伯恩斯在一起玩多米諾骨牌的一幕:"瞅著爸爸與瑪麗阿姨正襟危坐玩那愚蠢的玩藝兒真逗。"6他還看到了父親的虛榮心,發現他每做一件好事,他自己都感到"異常快活"。7傑克還窺視出父親的隱痛,他鮮為人知的深深的孤獨:"他挺好,時不時地也挺高興,但有時候我發現他跟我一樣的孤獨。他悶悶不樂,好像全世界就沒個朋友。"8由於傑克還要讓他的母親——一個皮爾龐特動不動就幾月不理會的半聾多病的女人——活得開心,人們都羨慕他公平地分配他對雙親的溫柔與關心的能力。
傑克在倫敦這幾年都聽天由命地接受現實,後來由於皮爾龐特大慈大悲,情況有所好轉。傑克1898年抵達倫敦後,他父親讓他和妻子傑西住在王子門街13號。皮爾龐特後來又買下了王子門街14號,把兩座宅子連接了起來。原來樸素的房子現在像博物館一般輝煌,掛滿了委拉斯凱茲、魯本斯、倫勃朗和透納的油畫——因出口稅的原故,皮爾龐特沒有把這些畫運到美國。傑克還在多佛爾莊園居住,多佛爾莊園是朱尼厄斯在羅漢普頓的鄉村別墅,那兒有澤西種乳牛和老式奶場。父親的關注使傑克異常高興,他告訴母親:"我們一到,他對我們就非常好,幾乎每件事都想得很周到,並且對傑西的社會活動表現了極大的興趣!我知道我們待在屋裏他也很愉快,因為那兒沒人的時候他一定十分孤獨,況且我們一點也不妨礙他,或給他添亂。"91901年,皮爾龐特送給傑克一份聖誕禮物——一大筆錢,傑克隻用其中一部分就買回了約書亞·雷諾茲作的一幅肖像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