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夕陽煙火 隔蘆花(1 / 3)

再見,莉莉安

文/李林芳

突然之間,仿佛就進入盛夏,開始了一個又一個睡不醒的午後。身體還有酒後的酸痛,暈眩也是一陣緊似一陣地向頭頂湧來。

宿舍裏是少有的淩亂,箱子以及整理到一半的衣物在地上對我冷眼旁觀。我掙紮著坐起,不知在哪個角落伸手夠到一聽雪碧,在汽水強烈的刺激之下我才清醒一些,才開始想起許多人、許多事。

我知道,這將是一個緩慢而無趣的故事。

它是我的四年,我的青春。也許,也是你的。

他叫江。

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那個傍晚,不會忘記那時他的笑臉。他突兀地出現在我家門口,逆著晚照,在我佯裝鎮定的眼中投射一抹高大的剪影。他的笑顏裏,有夏日夕陽橘色的溫暖,有門前香樟青翠的幹淨。

該如何形容那一瞬間的心情呢,仿佛一種頓悟,塵世間的許多事情都變得清晰明澈起來。他不知道我心裏的波瀾,我一向不是易激動易流露感情的人。那時的我亦是平靜,沒有緊張,甚至沒有期待,隻道是這世間原來還有這樣一人能讓我如此動心。

他會突然與我說話,我隻是笑著答,而後不語。之後,他又與我交談了幾句,斷斷續續,無關痛癢。那是我們所有的交集。

隨後的半年多,我們沒有任何聯係,甚至不知道彼此的姓名。於他而言,那時的我,隻是他上司的朋友的女兒。

但是我知道,這個被我稱作“江”的少年,是我此生難以解開的結。

隻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

人世的命運沒有人能預測,沒有人能強求。我曾嚐試過我所能想到的所有方法去尋找他,毫無結果。

我不能忘記他,也不曾幻想他。可是,命運讓我抽到了上上簽。

那是冬天,我裹著厚厚的圍巾在寒風凜冽的街上埋頭走路。

我記得那天穿著白色裙子,頭發順在耳後。江拍我的肩膀,溫和的音色在耳邊升騰起熱氣。

我驚得說不出話來,隻得隨他去說。說那日我家的狗狗多可愛,說那日我選的涼茶口味有點怪。

江記得半年前那個傍晚,關於我的點點滴滴,甚至是我自己都不曾留意的細節。就在那個冬日的街頭,我們望著彼此凍得泛紅的臉,笑得暖風洋溢。

良久之後,他問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看著他漆黑的眼眸,似一潭明澈的水,再深邃,也可一眼望穿。他的心,和他的笑容一樣幹淨。

我答非所問:“我叫你江,可以嗎?”

他微笑著點頭。

江,揚子江的江。家旁永恒流動的河流,給我水源,給我沙灘,給我晚風,給我夜裏的汽笛,給我靈魂的安慰。

他叫戴默。

唇角始終帶著微笑,一副對世界善良的模樣。穿格子襯衫,戴黑框眼鏡,本科讀工科,內裏卻是個文藝胚子。

他說他想去大理開一家青年旅社。他的院落裏會長滿了花,陽光明媚、日光傾城,天空是刺眼的藍。那裏住著老板、老板娘和他們的孩子,還有一隻胖黑貓。他就每天坐在透明的窗戶旁,看著蒼山的雪,和來自五湖四海的人聊天,分享別人的故事。

他說這話的時候已經喝了好多酒,仍然笑著,眼裏卻不再有往日的神采。我還記得那日,我們第一次見麵。我坐在房間的角落,在滿屋子人聲鼎沸中盯著對麵雪白的牆壁失神。他走到我麵前,笑眼明亮,說:“你好,我是戴默,你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