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眾星羅列 夜明深(1)(2 / 3)

有付出就有回報。當真如此嗎?

數學課上,明明前一晚預習了一宿的課程,數學老師一講,又是一頭霧水。

物理課,像讀經典名著那樣把物理課本精讀了一遍,知識點大都了然於胸,可一到了實戰做題,就毫無頭緒,四處碰壁。

所謂的愛好兼強項——語文作文,也不過是百無聊賴中的一個宣泄口,一個我尚且可以駕馭的出口。有這個出口,我可以暫時心安理得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隻要我願意,我可以虛構一座城,杜撰一個紀年,置身其中的我便是那個王。

但這終究隻是虛擬的王者。不像邱恬或徐煥,雖活在現實中,卻一直被我視作永不失敗、不食人間煙火的戰神,牢牢占據著各科的前兩名。大多時候他們都活在我的幻想裏,是遙不可及的星辰一般的存在,常常會有“想要剖開他們的頭顱,看看他們的大腦構造”這樣的想法。可眼下,連最好的損友阿一,成績也慢慢地靠向“優秀”的陣營,和我相距漸遠。

“明早你先別去老師家補習了。”從家長會歸來的老媽徑直闖進我的書房,“我就說阿一這孩子怎麼好像一下子開竅了呢,幸虧我跟阿一他媽常在一塊兒搓麻將。曉得嗎,城北有座寺廟很靈的,他媽每月初一都要帶上阿一去進頭香。今晚早點睡,明兒一早我們也上香去。”

公交車一路開到城郊,寺廟前的大鼎中已經焚了不少香火。老媽一把拽我跪倒在蒲包上,廟裏的住持揚著一把柳枝,在我額前摩挲半晌,算是禮成。

“來來,我看看。”老媽扭過我的額頭,眯著眼仔細端詳,良久露出一個欣慰的笑,“下回考試起碼應該進步個十幾名吧。”我的手一顫,焚香尖端抖落下一撮灰,不溫不火地擦過我的手背,四散開去。老媽年過四十,仍有點熱愛幻想,不著邊際。比如搓麻將前一定要把雙手洗上兩三遍,自然風幹後才上牌桌,說這樣才能被雀神眷顧;老媽的臥房裏既有財神爺瓷像,也有聖母像,前者寄予了她招財進寶的夙願,後者呢是她為自己能夠順利度過更年期臨時起意供奉的新偶像……而此番,老媽巴巴拉著我跑來進香,以期我能像阿一那樣時來運轉,在最後的衝刺階段拔得頭籌,良苦用心實能體諒,但這也無形中給了我莫大的壓力,不堪重負。“起碼應該進步個十幾名吧”,我不知道這其中摻雜了多少老媽一廂情願的幻想。不得不承認的是,幻想這檔事有時候真的很傷人。

回程,車經過動物園,有個酷似徐煥的少年身影一閃而過。大周末,入口大門緊閉,售票窗口的玻璃碎了一塊,糊上的報紙在風中時凸時凹,鼓蕩不定。

動物園也遲暮了,垂垂老矣。

記得小時候,因為阿一他媽在動物園工作的關係,我隔三差五地就和阿一溜到動物園,白白地把園中動物看了一遍又一遍。樂此不疲的過程中,也洞察了個中動物的微妙變化:胖瘦不定的河馬,剛下完崽的麋鹿,養尊處優的熊貓的黑眼圈似乎更濃了……有一年,動物園舉行全市小學生動物觀察日記評比,我和阿一因為同這幫飛禽走獸已然親如一家,比賽結果毫無懸念。大賽獎品是和大熊貓近距離合影一張,照片被我老媽裱起來掛到客廳中央最醒目處,同一麵牆上其他的動物園照片從此黯淡無光。再後來,這些照片又統統被收進相冊裏,取而代之的是我在小學、初中、高中各類作文比賽上的獎狀、證書。

弄堂人家,抬頭不見低頭見,彼此知根知底,攀比由此產生,而孩子更是弄堂女人們最長久也是最保值的攀比項目。年幼的時候,比哪家孩子長得俊;上學以後,學習成績即成了對比的重頭戲。

“你軍軍哥哥去年考了區狀元,聽說就是用這套複習教材的。好好看看,別淨跟阿一瞎跑。”

“你曉得嗎,隔壁王阿姨的女兒莉莉,周末上五個老師的輔導班。下月開始,你也去補習吧,少和阿一在一起胡鬧。”

曾幾何時,老媽是不待見阿一的,他和我都屬於偏科嚴重的差等生。盡管語文成績還可以,但數學、物理總能把最後的總分弄得特難看。老媽臉上無光,自然希望我和邱恬、徐煥那樣的優等生多親近。可優等生的立場又有誰人知?這周輪到我值日,離開教室自然比平日稍遲,天色已黑,停車棚裏黑洞洞的依稀可辨幾輛自行車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