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煜的臉越發深沉。
淩語芊緩了緩氣，往下說道：“我嫁進你家，自問沒有占過你們的便宜，就算離婚了，我也沒想過要你一分一毫，隻求與你心平氣和地簽字。你為何不肯放過我？賀煜，你能否看在……我曾經為你付出那麼多的分上，別再把我爸拖下水了好嗎？求你還我一份平靜的生活。”
賀煜仿佛被定了格，動也不動地端坐在石凳上。
淩語芊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麵向亭子外麵，仰頭看向遙遠的蒼穹。
淩語芊心中難受，幾乎像是要窒息了一般，悲痛的淚自她眼中傾灑而出。她猛地回頭，迅速奔至賀煜的身邊，蹲在他的跟前，含淚凝望他。抬起哆嗦的手指，緩緩撫上他俊美絕倫的麵容。
就在此時，淩母來了，邊朝亭子內疾奔邊呼喚淩語芊的名字。當她看到賀煜時大大一驚，又見淩語芊凝淚撫摸著他的臉，更是如被雷電擊中，快速奔跑的雙腳頃刻停止。
淩語芊被驚醒，手立馬從賀煜臉上抽了回來，同時站起身，走向母親。
淩母依然深深震愣中，疑惑地看著淩語芊。
淩語芊輕咬了下唇瓣，訥訥地道：“媽，我們走。”
好一會，淩母才衝她點了點頭，卻並非往回走，而是向前幾步，來到賀煜麵前，定定地注視著他。
淩語芊也走近，挽住淩母的手，又道：“媽，我們回家吧。”
淩母若有所思地靜默了片刻，終於轉身，隨著淩語芊離去。
兩個身高差不多的人影，在皎潔明亮的月光底下並肩而行，走得極快極幹脆，絲毫沒有回頭，不久消失在夜幕當中。
067
賀煜深邃炯亮的黑眸依然一瞬不瞬地盯著淩語芊消失的方向，冷峻剛毅的臉漸漸湧上了一絲懊惱和沮喪。
難得的好機會，就這樣沒了。
今天中午聽了爺爺那番話後，他再也無法集中精神工作，到了下午，索性離開公司，駕車四處遊蕩，最後不知不覺中來到這個小區外，然後看到她外出歸來，他便立即下車，在她背後尾隨。
其實他很清楚，突然來找她，就是為了把握最後的機會，奈何事情的發展和結局出乎他的意料，本應該心平氣和地說些好話哄她甚至懇求她，但他每每發出口的，都是一些無法自控的激烈言辭，導致情況越來越糟糕。
賀煜越想越後悔，也越抓狂，不禁抬手狠狠捶打在旁邊的柱子上，上麵瞬時滑落一片片灰，讓他情不自禁地想到她的眼淚，想起她噘著小嘴、手指顫抖地撫摸著他的古怪情景。
那雙美麗的大眼睛，盡管被淚水盈滿，但他還是看到了她的依依不舍。
她到底在想什麼？這頭決然冷情地和他重申離婚，那頭卻又一副情深地呈現留戀，還看起來很委屈的樣子？！可是，她委屈什麼？這離婚是她主動提出來的。還有，難道她看不出他已在讓步了嗎？難道看不出他就算平時對她不理不睬，卻從沒想過要她走嗎？
真是不知好歹，不體貼的女人！
嘀，嘀，
清脆急促的手機鈴聲，猛地劃破夜的寂靜。
賀煜緩緩回神，動作遲緩地拿出手機接通。
“阿煜，你還在應酬嗎？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是母親季淑芬。
半晌，賀煜才漫不經心地應：“差不多了。”
季淑芬的嗓音頓時雀躍不少，“真的嗎？那你盡快回來，媽等著你！”
賀煜感到一絲迷惑，也沒多加在意，掛了電話，朝著剛才她們離去的方向凝望片刻，他才走出八角亭，駕車回家。
燈火輝明的大廳裏，不但母親在，李曉彤也在。對母親方才在電話裏說的最後那句話，賀煜總算明白了過來。
“阿煜，你回來了。”季淑芬起身迎接，眉開眼笑，同時別有深意地道：“彤彤這孩子真有我心，又從網上拍了一個宋代蘇繡圖給我，我便留她下來吃飯，吃完後與她聊天，一直聊到現在都意猶未盡呢。我和彤彤真是投緣，似乎總有說不完的話題。”
“伯母您客氣了。”李曉彤大方得體地附和了一句，目光回到賀煜身上，訥訥地打招呼：“好久不見，還好吧？”
賀煜麵容淡漠，輕輕一頷首，衝季淑芬淡淡地道：“你們繼續，我有點累，上去洗澡了。”
季淑芬一聽，急忙喊住他，“阿煜……你別走。彤彤難得來一次，你陪陪她。”
賀煜腳步稍停，但並沒有回頭，數秒後，邁步朝樓上走。耳邊是母親氣急敗壞的呐喊聲，還有李曉彤溫柔體貼的安撫聲。
素來健步如飛的他，用了比平時多一倍的時間回到臥室。
沉寂的空間讓他感到濃濃的空虛、沉悶和煩躁。他走到床前，和衣躺上去，閉上眼，腦海再度被淩語芊含淚委屈的模樣占據。
稍後，他睜開眼，掏出手機，打開短信箱，翻到她昨天發來的短信。
“不守信用的大壞蛋，我再也不會原諒你了，這次不管你做什麼，我都不會原諒了。”
不守信用？他有答應過她什麼嗎？怎麼忽然被冠上不守信用的罪名？
這次不管你做什麼，我都不會原諒了。她這話的弦外之音，是指他曾經被她記恨，後來又得到她的原諒？他怎麼沒印象？他根本就沒刻意做過什麼事情討好她，尋求她的原諒啊。
其實，昨天剛收到這條短信，他就納悶了，看不懂這條信息的真正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