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甚麼北原,年少時去過,去過而已。”傅山尷尬的打斷了他的話。
“聽聞北原狐族宗主之爭,甚烈。”李還河說得意味深長。
“既是妖族內鬥……那無論結果如何,都算好事一件。”傅山表現得立場鮮明,絕口不提李還河口中那個狐族女子。
既如此,就不必說下去了,李還河搖了搖頭,專注給藥苗培土不說話。
傅山雙目望著遠山良久,似是因為李還河的話而陷入了回憶,亦或其實有些擔憂卻要藏住,隔了一會才緩緩說道:“跟師兄討杯酒喝。”
李還河揮手,把手中的酒壺拋了過去。
【空冥山間一壺酒,絕塵路上誰無舊?】
【此情不堪與人說,隻道少年曾北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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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落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空冥山上的那個老頭徹底“拋棄”了。
另一山的清晨。
山間積雪消融,生機便又盎然起來,蟲鳥啼鳴,泉水叮咚,風過,樹木枝葉舒展。
山道上,岑溪兒哼著小曲,腳步輕快,她今日為了進山方便,也穿了一身青色布衣,緊身的短衣長褲,小腿上還打了綁腿,顯出來修長的身形,幹淨利落。
“溪兒你哼的什麼小曲?我一個字也沒聽清。”許落說。
“冬寒時候記得歸來,一人怎能眠,你知我最怕清冷……春暖時候不許離開,一人無力耕,怕來日沒有收成……夏日炎炎哪裏能走,毒辣辣個日頭哦,狗也吐著舌頭……”
岑溪兒壯起膽子,把一首不知哪裏來的小曲哼得清楚了些,想來這曲子是鄉間哪個妻子為了留住丈夫做的,不求高雅,詞兒也直白,她哼到一半便紅了臉,笑著小跑開去。
她今日沒有盤發,一頭秀發簡單的束在腦後,發尾伏在肩頭,伴隨著奔跑的腳步,蕩啊蕩,蕩啊蕩。
許落幾步追了上去,偏頭看她,晨曦從她鼻尖上打過來,折成了睫毛上掛著的,臉頰上映著的一團團光暈,明淨的絢麗著,風從她發絲間拂過來,仿佛溫柔的撫摸……
風景在她眸子裏,羞澀倒是藏住了,藏在耳垂後麵那一片雪白裏,染成了粉紅。
他兩人進山已經夠早了。
卻還有人比他們更早。
一名彎腰駝背,白發蒼蒼的老嫗從山道旁拐出來。她身上背著一捆拾來的枯枝,看似不重,卻把整個人壓得隻有許落腰部高矮……整個人,瘦小幹枯得就像是一截早已失去生機的朽木。
她低著頭,正挪動雙腳,顫顫巍巍的前行,看似無比艱難。
許落看見她淩亂白發上粘著的枯葉、野草。天氣猶是寒冷,但她身上,卻隻有一身破舊的青色布衣,另把一些破碎的棉絮,塞在了衣服裏。
“孫婆婆,你背太多了,山道滑,小心些。”岑溪兒拉著許落讓到一旁,問候了一聲。
“嗯。”老嫗悶聲應了一聲,或是因為肩頭沉重,沒抬頭。
三個人就這麼錯身而過。許落有些木然的跟在岑溪兒身旁,繼續走著。
“孫婆婆家在村子西頭,咱們這村子人家零散,相公住的時日也短,怕是不曾見過吧?”岑溪兒邊走,邊在旁介紹說,“她好像,有七十多了,這在咱們這裏可是難得的高壽,好多人都說,她是有福氣的呢。”
意外的,許落沒有從岑溪兒口中聽到同情或可憐,她反而說,老嫗是有福氣的。七十多歲而已,又過著這般生活……竟是高壽,有福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