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轉身,心裏有什麼東西轟然倒塌了。
“王妃回去歇著吧,你得多休息才行。”念安又長長地打了個哈欠。
漁嫣搖頭,偏偏腦袋,聽著遠方傳來的鍾聲,已經很晚了,她想看看,他是不是會在這裏過夜。
在一株大樹後停下,她轉身看向晨瑤的小院。
這等待太過煎熬,每眨一次眼睛,都讓她覺得如同在受著淩遲之痛。她不知道站了多久,腿變得麻木了沒有知覺,臉上也冰冰涼涼的。她以為是淚,伸手摸時,才知道是頭頂的葉片滴落下來的秋露,冰涼刺骨。
更聲再度響起,已是五更天,再過一個時辰,天就亮了。
念安實在太困,靠著大樹打起了瞌睡,細細的呼嚕聲在夜風裏輕響。
漁嫣卻直直地盯著小院的門,心一寸一寸地灰掉,低喃道:“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夫妻也是如此啊。我每日照鏡子,也覺得自己醜陋可怖,何況是男人。緣來緣去,不過如此。”
“啊?”念安被她的聲音驚醒,猛地一抬頭,撞到了樹幹上,痛得一聲低呼。
“回去吧。”漁嫣心灰意冷,拔腿就走。
念安揉著額頭,不解地問:“王妃不是找王爺嗎?怎麼在這裏站著?”
“找不到了,快走吧。”漁嫣匆匆說著,腳步更快。
傅全正在殿外四處張望,見她回來,幾大步過來,出聲責備:“不好好躺著,你亂跑什麼?”
漁嫣一愣,傅全居然教訓她,傅全太反常了!
傅全長長地歎息,給她賠罪,催著念安扶她進去。漁嫣扭頭看他一眼,輕聲說:“傅總管若真心拿我當自己人,不妨把心事直說。”
傅全苦笑,輕輕搖頭,“心事就是王妃的病,王妃保重身體最好。”
“古古怪怪。”漁嫣擰眉說道。
“我去拿藥。”傅全轉過身,走路時,胖胖的身軀搖搖擺擺,像一隻大熊。
漁嫣愈加心煩意亂,身邊人一個個全戴著假麵,真心到底是什麼?明明海誓山盟了,轉眼間就去了別的女人的溫柔鄉中,難道真的沒有天長地久嗎?還是,男人的愛不會持久?
她揭開銅鏡上的綢布,惆悵地看著鏡子裏那頂著大紅臉的人,喃喃地說:“誰讓你這麼醜,醜到令人害怕。”
“王妃,你到底怎麼了?”念安突然反應過來,難道王爺在晨瑤那裏?她強打笑顏安慰漁嫣,“或者,是去談王妃的病呢?”
漁嫣蓋上綢布,慢步走到窗邊坐下,拿起筆開始寫字。反正忘蝶不可治,趁自己還有一口氣,把念恩的事了結。情愛之事,原就虛幻,禦璃驍已給了她一場夢,算是不虧待她了。
“漁嫣。”禦璃驍的聲音從窗外傳來。
漁嫣緩緩抬頭,平靜地看著他。
“又沒睡嗎?”禦璃驍擰擰眉,手從窗子裏探進來,覆到她的額上。
“你也沒睡嗎?”漁嫣看著他讓她迷戀的烏瞳,小聲反問。
“睡了會兒。”禦璃驍點點頭。
“哦。”漁嫣低頭,把寫滿字的紙卷起來。
“在寫什麼?”禦璃驍繞進來,站在她身邊看。
“沒什麼。”漁嫣拿起一邊的書壓住宣紙,低著頭說。
“讓我看看。”禦璃驍拉開她的手,想要打開那張紙。
“不許看。”漁嫣捂住紙,冷冷地說:“你不去議事嗎?讓我安靜一會兒。”
禦璃驍怔住,沉默了一下,小聲說:“怎麼了?”
漁嫣輕輕合上雙眼,不想看他。
她一看到他,就會想到昨晚看到的那一幕。她現在終於明白晨瑤她們是什麼感覺了,簡直有苦說不出。
“王爺,禦天祁已同意聯姻。”聶雙城大步跑進來,大聲說。
禦璃驍轉過身,毫不驚訝地看著他。
“去忙吧。”漁嫣索性起身走開。她很想和他談談晨瑤的事,但是他已經被太多軍國大事纏著了,她的事,可能是他所有的事裏最微不足道的一件。她甚至都有些動搖起來,這時候和神醫穀為敵作對,對禦璃驍會不會有影響?那些神醫穀的弟子們,可都承擔著前線將士們的救治重擔!
“漁嫣,你好好休息,今日不要再出府了。”見她神情冷漠,禦璃驍無可奈何,揉揉酸脹的額心,拔腿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