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他急怒交加，一眼看到晨瑤頭上的發簪，手一揮，奪了她的發簪，狠狠往胸口上紮去。
“你瘋了……”晨瑤一聲尖叫，卻已來不及阻攔。
發簪沒入胸口，再拔出來時，有血往外湧出。
禦璃驍深深吸氣，已反應過來的念恩從一邊的桌上拿起茶碗，倒掉茶水，捧到禦璃驍的麵前。
他接了血，掰開她的嘴往裏倒。她的牙咬得很緊，整個人有些僵硬，皮膚燙得像燒紅的烙鐵，脈搏更是快得嚇人。
禦璃驍捏住她的下頜，急促地說：“漁嫣，我曾對你說過，有我的一天，就有你的一天，你給我撐下去，不許倒下。”
晨瑤麵色慘白，直直地看著他胸口的血色，兩行眼淚悄然滑下，再接著，淚便如決堤的海，瘋流不止。
“王爺，去寢宮吧，得給王妃換上厚些的衣裳。”念恩幫著禦璃驍抱漁嫣起來，幾人大步往外走去。
幾名侍婢過來，想扶起晨瑤。
晨瑤如同被閃電擊中一般，猛地一抖，凶狠地大吼一句：“別碰我，都滾出去。”
侍婢們不敢多言，趕緊退了出去。
浴殿的窗戶都緊閉著，微光從窗子上的雕花縫隙中透進來，在地上組成奇異的影子，一團團地印著，就像一顆顆被揉皺的心髒。
晨瑤掙紮著，搖搖晃晃站了起來，看著水波光影低喃：“她就這麼好？她這麼醜，這麼討厭，她能給你什麼？她甚至不能給你生孩子……反正是要死了，何必再救她？隻要她死了，一切就回到了從前。死吧！快讓她死吧！我真的受不了了，讓她快點去死！”
水聲很大，把她的聲音淹沒了。地上有彌散開的殷紅血跡刺進她的眼中，更讓她淚流洶湧。她扮不了大度賢惠，她嫉妒得快要死了，而漁嫣卻每天招搖著，和他手牽手，不停地踩過她千瘡百孔的心。為她捉魚？和她同食一節藕？憑什麼漁嫣就能得到她得不到的溫柔深愛？
寢殿裏，白城安正給禦璃驍包紮傷口。
漁嫣的體溫已不像剛剛那樣滾燙嚇人，白城安給她把過脈，她的心跳已經平緩多了。手指上裂開的指甲也上了藥，包上了白色的布。
“王爺的心頭血雖能緩解她一時之痛，但畢竟不是長久之計。若今日再刺深一點，王爺的命都沒了，還拿什麼保護她？”白城安小聲責備他，他對禦璃驍的這一刺也甚是不滿。
禦璃驍輕輕摁了一下傷口處，眉頭皺皺，“我有分寸，當時情勢緊急，來不及他想。郝海這幾日就能到，也不知他那裏會不會有好消息。”
白城安撚了撚長須，低聲道：“待郝穀主到了，臣與他好好研究一下這忘蝶蠱，希望能找到解藥，也希望以後再也不要有無辜的女子受這種折磨。”
“還有一件事，待她醒來，絕不許說本王取血喂她之事，若有人透露半字，嚴懲不貸。”禦璃驍站起來，緩緩拉好衣衫，眼神威嚴地掃過殿中眾人。
“是。”眾人趕緊應聲。
白城安又搖搖頭，小聲說：“想不到王爺這重情重義的脾性，倒與貴妃一模一樣。”
“怎麼，在白禦醫心裏，本王一直是無情無義的人嗎？”禦璃驍坐在榻沿，握住漁嫣漸冰的手，啞聲問。
“但王爺有沒有想過，王爺表現得如此熱烈，敵人也會關注到王妃。”白城安提醒他。
禦璃驍在漁嫣通紅的臉上輕輕撫摸著，沉默半晌，低聲說：“白城安，若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會繼續默默地守在她身後，還是會上前去告訴她，你喜歡她？”
白城安愣住。
“我如今雖把持半壁江山，可誰又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所以我才要用我的每一天，去護住她的每一天，如此才不負此生。白城安，你明明遇上了心愛之人，卻始終不敢踏出那一步，終生寂寞，可有後悔？”
白城安的眼中有了淚光，緩緩點頭，一字千鈞，“悔。”
君臣二人靜了片刻，白城安背起藥箱，步履蹣跚地走出大殿。
禦璃驍收回視線，將漁嫣的手緊緊握住。他冷硬寂寞地過了近三十年，從小看著宮廷廝殺，聞著鮮血腥味，熟知女人於他們來說不過是利益的橋梁、夜晚的安慰，可在遇上她之後，他突然發現，原來每一天都可以過得這樣鮮活，充滿光彩。
他想和她一起，白頭到老。
念安往大殿裏張望一眼，用手肘輕輕碰了下傅全，好奇地問：“白禦醫戀著誰？”
傅全掀掀眼皮，聲音輕輕，“怡琳貴妃。”
“啊……”念安眼睛瞪圓，掩住了嘴，轉頭看向院子，白城安已蹣跚走遠，背影佝僂。
白禦醫終身未娶，在深宮裏埋葬了一生，甚至在她過世之後，替她守護著她的兒子，窮盡他的力量為禦璃驍辦事。他所為的，也不過是記憶中那抹春光明媚的笑容，從第一眼起便銘心難忘。
情字入骨，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