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疆你第一次用風盡身份接近我,我就知道是你了,你化妝技巧的確不怎麼好。”
十五頓了一下,因為蓮絳的臉,突然變得十分難看,盯著她的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
讓這個女人自我檢討,她竟然挑剔他化妝技巧,突然有一種想撲上去將她撕個粉碎的衝動。
“所以……”十五目光凝視著他,“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能認出你。”
蓮絳驚呆在原地,雙眸中的怒火融化成碧色的漣漪,在眼底漾開,一圈一圈,像蜜糖一樣,甜到幾乎要溺斃。
他開始慶幸自己的堅持,慶幸著自己始終堅持這個呆子一直喜歡著自己。
風雪裹身,兩人周身一片瑩白,他上前,伸手擁她入懷,卻半天說不出話,任由風雪刮過。
許久,他輕吻著她脖子,道:“今日就是一個良期,入贅吧。”
“好。”
十五點點頭,感到他的手更用力幾分,幾乎要將她揉進骨裏。
“風雪為證,我蓮絳願娶十五為妻,生死相隨,不離不棄。”
“天地為媒,我十五願嫁蓮絳為婦,生死相隨,不離不棄。”
風雪,白頭老。
“十五,我覺得,我們還是早點回去。”
“嗯?”
“良辰不可錯過花燭。”
“那你能給我點錢嗎?”
“你要做什麼?”
“這烤地瓜我還沒有付錢!”
蓮絳大怒,盯著十五,“這個時候,你能不能不要說這麼煞風景的話。”
十五茫然,“但是,我的確沒有付錢。”
蓮絳在袖中摸了一番,終於找到一點碎銀,塞到十五手裏,“以後,這一輩都不要和我提烤地瓜,我恨烤地瓜。”
這場雪下了整整一天一夜,整個長安一片銀裝素裹,所有居民都在忙著掃雪,孩童們一直玩得不亦樂乎。
歡笑四起,震得樹枝上的積雪簌簌落下,院中積雪中坐著一個人,那人滿身是雪也不知堆積了多久,遠遠看去和一座雪人無疑。
他頷首而坐,連那漂亮的睫毛上都綴著雪,他左手拿著一個木頭,右手拿著把短刀,小心而仔細的雕刻著。
這雪下了多久,他就坐在樹下雕刻了多久,這期間,他不曾起身,甚至抬眼過一次。
最後一刀落下,手裏的木雕終於成形。
是一個女子雕像,簡單挽起的長發,飽滿光潔額頭,大大的眼睛,麵容清秀卻有些呆滯。
他丟下短刀,指尖落在那雕像的麵上,那唇低喃的喚道:“我是不是見過你?”
正在這時,身後的院門突然被推開,旋即,一陣難言的惡臭傳來。
一個全身腐爛,麵容化膿女子趴在地上,正在艱難爬行,隨後,又傳來一陣馬蹄聲。
“啊……”女子忙抬起手遮住自己的臉。
“碧蘿。”是一個男子冷澈的聲音。
“王。”碧蘿聲音顫抖。
“你怎麼看到孤就跑?”
碧蘿趴在地上,看著騎在馬上笑容溫和的男子,突然不敢說話。
“孤去尋了幾名大夫,你若有什麼病,他們都能替你治好,你作為賢妃,卻到處跑,可是不懂規矩。”
秋夜一澈目光落在碧蘿身上,“明一已經奉了轎子在後麵。”
碧蘿驚慌地看著秋夜一澈,她萬萬沒想到自己變成了這個樣子,對方眼底竟沒有絲毫嫌棄反而親自來尋他。而他的笑容,有著她從未見過的溫柔。可越是這樣,她就越看不懂,越看不懂,她就越害怕。
“來人,將賢妃扶回轎子裏。”
幾個男子走了過來,忍住陣陣惡臭將碧蘿從地上拖了起來。
待轎子離開,秋夜一澈這才下馬,走進院子,這是一處非常隱蔽的偏院,哪怕是積雪也掩飾不了它的荒敗。
沿著走廊來到後院,注意那棵櫻花樹時,他雙眸深深地眯了起來。
樹下有一處人呆過的痕跡,而周圍,還有零散的木屑,他走過去,撿起地上那邊短刀,良久沒有說一句話。
長安的街道一如既往的熱鬧,握著雕像的少年默默前行,淡紫色的目光一片茫然,身上的雪漸漸由周身內力化成水,將他全身濕透,長發如海藻卷曲濕漉漉的貼在那容顏絕美的臉上,每走一步,身後就留下一串水色,看起來,他就像海中的美麗鮫人,迷失在了不屬於他的大陸世界。
大燕永業帝七年,長安一場大雪之後,天氣豁然晴朗,雪水融化,院中樹枝都發出新芽,隱間蒼翠,旋即又是幾日小雨,青石板縫隙內冒出綠意。
宮中發出詔書,三月之後全國將會舉行大規模的選秀,同時,宮中傳來另有兩位娘娘的有孕之喜,一夜間,朝廷局勢暗中又變。
春雨如絲,流水收起油紙扇進入了清水閣。
自從那晚來之後,她有半個月沒有踏入清水閣,因為沒有收到蓮絳和十五的任何傳訊。
今天主動這裏,是因為秋夜一澈竟然突然傳召弱水,然而,那晚她與弱水碰麵之後,就不曾見麵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