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八年前,她奉命將沐色抓回來時,是親自看到防風當著秋夜一澈的麵剖開了沐色的胸腔。
而那胸腔裏:有一個跳躍的心。
那個時候沐色還在笑!
想到此景,惡寒湧上心頭,碧蘿打了一個冷戰下意識地後退幾步。
尚秋水曾說沐色是不會‘死’的,那麼會生嗎?
碧蘿上前一步,嘴裏迸出幾個字,“胭脂濃。”
可是,坐著的人,依舊如完美雕塑一動不動。
“胭脂濃!”
她再次重複這個名字,可燭火中這清美得讓人窒息的臉,仍舊沒有一點生氣。
碧蘿掏出匕首,割斷沐色一縷長發,握在手中笑道:“待會兒看胭脂濃怎麼像狗一樣跪在我麵前。”說完,轉身離去。
她身形帶起一陣風,撲滅牆上油燈,可就在那一瞬,少年的睫毛似乎動了下。
“唔!”十五發出一聲痛苦的嗚咽,雙瞳充血像隨時都要裂開,而整個麵部都因為疼痛而扭曲,青筋暴跳。
甚至可以看到一條蠱蟲在她身體裏肆意遊走,然後竄入胸腔,卻因為找不到心髒而瘋狂亂竄,最後沿著十五的動脈鑽入了腦子。
十五雙手被摁住,她發狂地扭動。“血呢……”
蓮絳大驚失色,將十五禁錮在懷裏,“她箱子裏,兩個紅色的瓶子。”
風盡麵色微動,“你那血也不知道放了多久,為何不讓她喝新鮮的?”
那瓶子早就被他調換,若此時喂食給十五,起不到控製蠱蟲的作用,不僅會給是十五帶來更大的痛苦更會讓蓮絳發現其中的異常。
蓮絳低頭看著十五痛苦的樣子,碧色的眼眸猛地一沉,沉聲吩咐風盡,“你將她雙手摁住。”
風盡上前用力摁住十五,而蓮絳則坐在她身邊,將手指放在了十五太陽穴。
“你要做什麼?”看到蓮絳這個動作,風盡當即明白他要做什麼,“你想把蠱蟲引出來?”
蓮絳抿唇不語,卻神情堅定。
“你瘋了才這麼做,心蠱可是百年蠱蟲,你以為像一般的蠱蟲!”
“我不願看到她這麼痛下去。”
“心蠱如今已經寄宿在她大腦裏,你若是非要逼出來,那蠱蟲進入她身體之後的所有記憶,她可能……全部都會忘記!說不定她還會昏迷不醒。”
手指頓時一顫,他抬眸看著風盡,碧色眼底掠過難言的痛楚。這是他最害怕的事情。
在南疆的蠱蟲裏,還有一種用人腦飼養的蠱蟲名為記憶蠱,這種蠱蟲生長在屍體頭顱裏。一旦這種東西進入了活人的頭顱,它便會啃食宿主大腦,直到對方失去所有的記憶。
十五沒有心,按理說這個蠱蟲應該死去,可是,它卻每次發作時都進入了十五的大腦戀。
若是這樣,長久很可能會變成記憶蠱。
“那怎麼做?”
他精疲力竭的收回手,內心越加茫然。之前考慮替十五講蠱蟲引出來,而風盡所說的正是他所擔心的。
他怕她失去記憶,也怕她會長久昏迷。
這兩種結果他都不想要。
風盡將蓮絳絕望之色盡收眼底,道:“替她找回心。”
“找回心?”
“是的。等她有心了,那蠱蟲自然回到心髒,到那個時候你再引出來也不晚。”
風盡剛說完,十五突然抬起頭狠狠地撞向床欄,鮮血從額頭汩汩落下,蓮絳忙咬破手腕,將鮮血滴入她唇中。
看著那殷紅的血從他手腕滴落,風盡眼眸暗沉,悄然退了出去。
“十五,”蓮絳將十五抱在懷裏,輕輕地喚她的名字,“忍一忍,便不會疼了……”
若早知道此時,他寧肯自己被蟲反噬,也不願意她再承受絲毫之痛。
她若要什麼,他便給她什麼。
懷裏的人沒有任何動靜,他才將她小心放置好,走了出去。
風盡抱著手臂看著蓮絳離去,目光落在十五寢殿,暗自吐了一句:
竟然會喜歡這種粗暴的女人。
今日瓊樓台發生的一切,他全部看在了眼裏,那女人的樣子比蓮絳入魔時看起來更可怕。
她是他見過最殘暴歹毒的女人,沒有之一!
他抬手捂著胸口,肺部仍舊隱隱作痛。
屋子裏青煙繚繞,曼陀羅熏香燃著半明半暗的光,層層紗幔的垂繞的貴妃榻靠著一個媚態萬千的女子,正搖著一把瑩白剔透的扇子閉目養神。
雖然是新年初始,許多外客流居青樓無法歸家,笙歌舞蹈反而比起以往更熱鬧了。
她離開時睿親王府時,秋夜一澈陷入夢魘還沒有醒過來。
搖扇的動作緩緩凝滯,那含笑的眉眼下麵亦多了一抹苦澀,碧蘿起身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眼底淒楚。烈酒入喉,化成辛辣流進肺部,最後又形成妒火燃燒在杏眼中。
寒風襲來,碧蘿半垂著眉眼,“那女人是不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