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戎城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所謂自古華山一條道,安戎城也是如此,每次進攻最多隻能容納兩三千人,因而即便是三萬人來,也隻能當兩三千用,這也是此城往往一被占就是六十年的最大原因。

因而即便尚息東讚卷土重來,他們也是不怕的。

不一會兒,新兵營就趕著羊馬入城了,滿滿當當地塞了一座城。張廚子舉著菜刀出來巡視一圈,氣勢充足地吼了聲“晚上吃涮羊肉啊!”,引來滿城嗷嗷歡呼。

這也是去年冬天建寧王折騰出的新吃法,眾人吃後渾身發熱,很是精神,就是片肉太花功夫。涮羊肉片講求薄而均勻,全城也就張廚子和陌刀營的幾個刀法好的小哥做得到。另外其實還有一個,那便是建寧王。他心情好時也會插手幫廚,看得皇甫惟明在一旁眼角嘴角無一不在抽搐。

自君子不立危牆後,還有個君子遠庖廚……崇文館的先生見了,又要參他一本了。

“涮羊肉啊,我來幫忙呀。”

羊馬隊末傳來清冷悅耳的少年聲,烏雎馬上一身耀眼的鮮花盔甲,少年將軍挑眉輕笑,從馬上翻身落地,姿勢輕盈優雅。抬頭露出一張俊美無儔的臉來,一雙眼睛尤為漂亮,眼尾微微上揚,天生含情,不笑時也尤帶三分笑意,柔媚勾人中又有威嚴凜冽。隻一瞥,便令人忘了呼吸。

皇甫惟明眼眶微紅,當初他就是被這張臉給騙了……給騙了啊……

唐朝,就是個看臉的時代。容貌姣好者,也容易升官;歪瓜裂棗的,再牛逼也沒用。慶王李琮是李隆基長子,卻從未被納入繼承者考慮,一說就是嫌他太醜……封常清何等人才名將,當初也因為長太醜被姿容俊美的高仙芝嫌棄了好幾回,還是封常清鍥而不舍地自薦,高仙芝才勉強收下的。

建寧王醫術高明、騎□□湛,再加上這一張臉,在京中受歡迎程度可想而知。

此刻的於離已卸去一身重甲,隻著普通布衣立於爐灶旁片肉,時不時濺出火星的爐膛映得他仿佛滿麵桃花。左右兩隻手上菜刀飛轉,刀光熠熠,落於砧板時也不出聲。片出的羊肉薄如片紙,每一片的厚度都如出一轍,可見其刀工和控製力都已精準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張廚子與他也算熟識,一時忽然有些感慨,便開口問道:“王爺到底是為何從軍呢?”

於離手上動作微微一頓,笑道:“為祖父開疆擴土,此外,我還想接姐姐回家。”

自從收到金城公主李奴奴的死訊,於離就開始後悔當初為何不聽卡盧比的去搶親。即便李沁不肯走,也應該將她打暈了帶走。橫豎這和親成或不成,大唐與吐蕃最終都是要撕破臉的。彼時他也不知道李沁早已心有所屬,長安梅家那個叫梅清河的少年,聽說至今還依舊未婚……

六年來,李隆基對他依舊恩寵如故。皇子成年後本該出宮開府,他卻依舊住在大明宮內。本來以李隆基對子孫的防備,斷不會同意皇子與軍隊接觸,但他卻為他破了例,還放在父親故友皇甫惟明麾下,以便照拂。對於他要將文華郡主帶回的請求,李隆基也同意了,二話不說。

人非草木,無論這份親情如何開端,於離都是感激的。

晚飯時,斥候營的也回城了。皇甫惟明手下的斥候,個個都是演戲能手,無論扮男扮女,吐蕃語也叫一個流利。他們通常扮作吐蕃牧民,混入敵人內部套取情報。

斥候營帶回來一個蠻唬人的消息:吐蕃讚普赤祖德讚的長子郎支度也隨軍出征了,此人同建寧王一個年紀,素以勇力著稱,傳言中像鬆幹讚布一樣精通三項武藝:像魚一樣自由的渡河本領、像蛇一樣靈活的十根手指、像獅子一樣猛烈的戰鬥力……此人是吐蕃王子,即下一代繼承人。

會議室中一片靜謐,與其說是那三種動物令人驚歎,不如說是那句“同建寧王一個年紀”令人忌憚。

吐蕃人喜歡用帶著誇張比喻的歌謠來傳誦英雄,也不一定就是實情,王難得搖頭揮散腦中想象,剛想問問建寧王有何想法,便見一貫無法無天的建寧王臉色煞白,眼中氤氳起朦朧霧氣,眼角微微泛紅:

“河?還要渡河?哪裏有河?”

王難得心中忽悠地顫了一下:媽蛋,好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