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叔名為羅宇,待他置辦完行裝下樓來時,於離二人已同李複告辭離開,隻留下一沙地的算式陣圖。

羅宇細看之下,發現此人不僅通曉曆數天文、五行奇術,其陣圖當中還蘊藏著絕妙兵法,竟與《九天兵鑒》所記載的不相伯仲。羅宇拉起還對沙地依依不舍的李複問道:“複兒,這些……是誰所畫?”

李複麵色一僵,懊惱道:“我竟忘記問他們名字了……”

一方無意、一方刻意之下,雙方都不曾詢問對方姓名。羅宇聽李複將過程細細說了一遍,越發覺得那個十歲孩童不簡單。見李複一臉懊悔,羅宇便笑著安慰道:“此人雖年紀尚幼,卻已如此不凡,他日定非池中之物,我們總是能再遇見的。再不行,還可以向隱元會買消息呢。”

李複點了點頭,又沮喪地抽了抽鼻子,補充道:“我知道那隻駱駝叫李小白。”

羅宇:……SO

WHAT 啊!

另一邊,於離二人火速離開後便找了家客棧入住,此後卡盧比就待在房內不肯出門了。

於離向外看了眼落日位置,已經過飯點了。即便在雪山上,卡盧比的用餐時間也一貫準確,今日竟連龍鳳糕、金乳酥都沒有吃。於離心中一跳,立刻起身趕去,難不成是生病了?

“卡盧比,你沒事……吧……?”

於離急匆匆地敲門闖入,便見卡盧比正手忙腳亂地將桌上的宣紙攏成一團。毛筆猛轉著橫抓在右手,甩了他自己一頭一臉的墨水,偏生那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麵癱,隻眼神中看得出一絲飄忽和尷尬。

“你在寫什麼?”於離忍著笑意,也不上前窺探,隻站在門邊上平靜地問道。

卡盧比抿了抿嘴,不想讓於離不高興,卻也不想說。

他在練字。在龜茲時,於離曾教過他如何寫字。因毛筆字講求心境,他還不能理解,便沒有仔細學。今日在聽見於離誇憂愁字好時,他便後悔了。於離眉眼間的讚許很是溫柔,令他生出莫名的情緒來。

這種百爪撓心的情緒,叫做嫉妒。

近半年來的耳濡目染,令卡盧比懂得了許多在地窟中未曾體驗過的道理。這善惡觀基本是以於離的好惡為基礎,此外他也難以避免地接觸到了於離之外的人和事。因而雖說還無法清晰地分辨自己的情緒,但他隱隱直覺嫉妒並不是好的。而不好的情緒,他是不願意展示在於離麵前的。

兩人默默僵持著,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卡盧比才淡淡地吐出兩個字:“練字。”

於離眉梢微挑,腦內高速進行著時間倒敘,並篩選出同“字”相關的事件。隻略一頓,便立刻完成了疑惑-頓悟-驚訝-竊喜的情緒變化,露出意義不明的微笑來,似歎似笑道:“原來如此。”

“嗯?”卡盧比不明所以地看著他退出門外,還未鬆口氣,又見這人端著盆水走了進來。

於離微微一笑,在卡盧比身邊坐下,以掌心內力加熱了水溫,又掏出一方毛帕子來,浸濕,擰幹,勾過卡盧比的脖子來為他細細擦去臉上的墨跡:“你啊,寫字都寫臉上去了……”

他擦得很認真,力道也很溫柔,因為手短夠不著的緣故,漸漸由盤腿的姿勢轉為跪立。卡盧比愣愣地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那雙靈動清澈的眼睛裏有自己的倒影。他經曆過刺骨的寒冷、疼痛的背叛、烈日的炙烤、饑餓的煎熬、目盲的折磨,卻從未體驗過溫暖的感覺。

他忽然想起初見時的於離,在一片黑暗中,手很軟、身上很香、聲音很好聽……整個人,非常溫暖。

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卡盧比毫無征兆地伸出手,將於離籠在懷裏:“少辛……”他的心口忽悠地跳了一下,手臂緩緩收緊了,埋頭窩進於離的脖頸之間,嗅著他特有的清甜香氣,薄薄的唇忍不住微微勾起:“少辛。”

“嗯。”於離笑眯了雙眼,伸手環住他的背,並暗中唾棄了自己的豆丁身材。

落日餘暉將房間照得暖黃,淡淡的溫馨在空氣中緩緩流動,而兩人此時的想法也出奇得一致:

“讓他/我快點長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