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主子們說到這話題都有些傷感,點翠在一旁笑著岔開話:“小姐,你不是說要讓我們過來給孫小姐染指甲嗎?再晚天可就黑了,燈光下可染不均勻。”
海棠紅的羅衫,配著金晃晃的瓔珞項圈,耳邊兩粒豌豆大小晃得人眼花的珍珠,再看了看自己如桃花般綻放的指甲,孫清揚歎口氣:“今兒個這紅彤彤明晃晃的一身,十裏遠別人就能看到我了。”
杜若勸道:“看小姐說的,就您這一身出去,恐怕站在人群裏,看都看不見呢,今兒個這日子,不說是一年裏頂大的,也是難得的喜慶,哪家的主子不是爭奇鬥豔,可著勁地描呀畫呀,生怕比別人落後,被人看輕了去?”
蘇嬤嬤在一旁也勸:“別說主子們,就是我們這些婆子也收拾得比往日齊整。你看璿璣、杜若,就連院裏的丫鬟們,個個頭上都戴著花呢。這百花會,是賞花,也是賞花一樣的人。各宮的娘娘,各府的夫人們,都會借著這個機會相看各家女孩的品性,將來定親什麼的,心裏也有個人選。”
盡管蘇嬤嬤這麼勸,孫清揚還是不肯戴赤金或寶石的頭麵:“不行不行,戴上那些個,我頭都轉不動了。好嬤嬤,你就可憐可憐我,將那珊瑚串給繞上好了,不然等會兒我出去,隻能端坐著,什麼也看不成,豈不辜負了這一年一度的花會?”
見孫清揚仰著小臉,一臉可憐兮兮的樣子,蘇嬤嬤歎口氣,將紅珊瑚串給她繞在雙丫髻上,恨鐵不成鋼地說:“也幸好小姐您生就了副好皮相,不然,就這麼出去,還不知會怎麼被人笑。”
隻要不戴那些個重得要命的頭麵,孫清揚立馬恢複一臉的笑,抱著蘇嬤嬤的胳膊,搖來搖去地撒嬌道:“我就知道嬤嬤疼我。打您一來,從您那眼睛裏,我就看出來了。”
蘇嬤嬤被她搖得哭笑不得地說:“沒來前,聽說太子妃殿下將老奴指給您當管事嬤嬤,說碧雲閣的小姐如何如何聰慧,現如今看啊,您是大事明白,這些小事上,比誰都糊塗。”
孫清揚示意杜若放下舉著的鏡子:“嬤嬤也說這些是小事,可見,穿什麼戴什麼都不是頂要緊的事,我隻管好那些要緊的,就好啦。”
蘇嬤嬤將她抱下梳妝用的錦杌:“奴婢是說這些是小事,可還有一句沒說呢,在小姐您這兒,奴婢就沒看出有什麼是大事。您說管好那些要緊的,和嬤嬤說說,什麼是要緊的事?”
一旁的杜若捂著嘴笑道:“嬤嬤說得太對了,在家裏麵,小姐就愛和夫人說,小事由她自個兒,大事聽夫人的。可是啊,不管什麼事,她都和夫人說,這是小事,女兒自己來。所以五歲開始,她就事事自己當家做主,這幸好是有嬤嬤過來了,要不,這瓔珞項圈不會戴,這珍珠,也一準兒給換成米粒大小的。就這指甲,要不是昨兒個秦小姐強著她,顏色也得淡一半下去。”
被她們兩個一擠兌,孫清揚反笑得更歡暢:“嬤嬤你看,你來了多好,杜若她們就有仗勢了,我也有了依靠,事事都不用操心。若說那要緊事,母親講過,除生死無大事。所以啊,除開好好活著,開心活著,再沒什麼事算大事啦。”
蘇嬤嬤一聽,更憐她小小年紀離了父母,偏還要做出一副沒有心肝、萬事不愁的樣子,於是幽幽歎了口氣:“不戴就不戴吧,左右今天你都是那些個小姐的眼中釘,穿不好有人笑,穿好了一樣有人說。”
杜若一聽大驚:“嬤嬤這說的是哪兒的話,這麵還沒有見,怎麼小姐就成了她們的眼中釘?”
“和小姐一起在鹹寧公主跟前伴讀的幾個,聽你們講那兩回發生的事,就知道她們不服氣咱們家小姐呢。還有那張貴妃的侄女,西寧侯府的小姐,兩位王爺的郡主,尤其趙王家的郡主,趙王府裏目前沒有哥兒,姐兒也隻得她一個,疼得和眼珠子似的,平日裏驕縱得很,趙王妃是寧遠侯何福的外甥女,寧遠侯是錦衣衛同知何義宗沒出五服的堂兄弟……”
蘇嬤嬤怕她們掉以輕心,說得極為仔細,“說起來,趙王家的明惠郡主,和那何嘉瑜算是表親,兩個平日裏就玩得好,今兒個來了,還不得給小姐些掛落?除開這幾個,其他的論家世,倒也不敢欺負到咱們頭上來,但看到這形勢,幫腔是少不了的。所以小姐今兒個出去,你們幾個一定得跟好了,寸步不離,別叫人算計了去。”
一聽蘇嬤嬤說得這樣凶險,杜若魂都要嚇掉了:“奴婢一定和璿璣姐姐跟著小姐,就是福枝、福豆兩個,也不讓亂跑去看熱鬧。”
“也許是我多慮了,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小心些總沒大錯。”
杜若在一旁直念阿彌陀佛:“幸好嬤嬤來了,不然這各宮各府,這麼些彎彎繞繞的事情,我們哪能知曉?可惜嬤嬤來的前幾日,盡顧忙院裏的事了,也沒顧上說這些個。這回一星半點兒地聽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記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