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寶郎日習藝業,晚練禽戲。文韜武略,漸漸有成,蔚然規模。
那一年,三寶郎十五歲,也是下了一場罕見的大雪,一連三天三夜。呆在師門不能回家,乍離娘親,就如那吃奶的羔羊。一天到晚,心不在焉。
好歹挨到第三天的傍晚,雪停了。三寶郎著急母親,便向師父辭行。恩師央他吃過晚飯,已是戌時中末功夫。臨行,師父把隨身的皮襖,披在愛徒的肩頭,目送他急急出了大門。
三寶郎穿過三畝塘,獨自走在怒江之濱。
抬頭,玉兔中天。風停了,雪住了。卻有一種莫名的暖意襲罩著他,不覺心亦怡然,情亦恰然。
慢慢雪野,萬籟俱此靜寂,夜雪映目銀白,寰宇同此良宵。古樹掩映,疏影婆娑。偶爾冰雪壓斷枯枝,發出一聲恰恰,不時有夜鳥孤鳴,天中夜月朗照,足下踏雪如棉,穿平地,摸溪坎,遲緩之間,不覺背上隱隱出汗。
三寶郎心裏暗道,師父總還拿我當孩子,餓啊冷啊地掛在心上。師門的恩澤滋潤著他,三寶郎的嘴角兒上泛起甜甜的笑意。
風靜月明,雲影朦朧,月與人相應。在這樣一個雪夜行走,雖說少幾分壯觀,卻平添了些許浪漫。
獨處的思緒總是自由馳騁。
三寶郎想起青年而逝的爹爹,韶華孀居的母親,十多年來,守著離恨湖邊,那個叫做家的窩棚。三個石頭蹬口鍋,世事人情苦來磨。那一粥一飯,那半絲半縷,那噎死人的菜團團,半幹半鮮的柴草,滿屋熏人的狼煙--有哪一樣不是沁透著母親的血汗?娘親的背過早地佝僂,娘親的鬢角兒早已華發頻添。而今,三寶郎長大了,該為這個家做些什麼呢?
他又恨起老天有意為難,三天三夜的大雪,母子相離,真是備受熬煎。三寶郎忍不住在心裏叫了一聲娘親,別怕,再拐過這道山梁,寶兒就到家了!
三寶郎一念未了,抬頭間,驀然看見山梁南坡,正燃起一團篝火。
他嚇了一跳,及至漸近,怪了?不見煙起,但聞一股酒味。
你道三寶郎,可不是平凡人家的嬌慣子,小小年紀,卻有著過人的膽量。他目運精光,腳下踏起蓮花浮水功,向著那團紅紅篝火飛奔而去。
更近了,借月光映雪,就如晝的光芒,卻發現哪有什麼火焰?雪地裏分明臥著一隻小狗而已。紅紅的皮毛,尖尖的嘴兒,長長的大尾巴,頭尾蜷成一堆。
三寶郎離她如此之近,她竟未察覺--
山風吹來,裹夾著雪粒,打在狗狗的身上,不禁一陣顫栗。
三寶郎動了惻隱之心,伸手摸去,竟然涼冰冰的。心想,哪怕是隻狗狗,總是一條命啊!危難之時,見死不救,豈是君子所為?況且,長得這麼可愛喜人,帶回家去,好好養著。萬一寶兒不在娘親跟前,也好做個伴兒嘛。
他旋即脫下臨來時師父送上的皮襖,搭在狗狗的身上,抱起她來,一路疾馳而去--
轉過這個山嘴兒,風突然大起來,天空中陰雲密布,月亮隱去光華,藏到雲海之間。似乎又下起陣陣雪霜。此時的雪,不再溫柔,變得堅實細密,抽在臉上,猶如刺藤拉扯般的疼痛。
三寶郎抱著這紅紅的小狗狗,感覺到她沒有絲毫的暖意,卻傳來陣陣寒氣。
他急了,蹲下來。又不忍心把狗狗撂在地上,隻好搭在兩腿之上,就三下兩下扯開胸前的衣襟,露出發達的胸肌,然後貼身抱她入懷,再裹上皮襖,一刻也不敢耽誤,飛奔地跑起來。
一路上,說不出是因流汗而燥熱,也說不出是似抱冰而寒栗。
遠遠地望見,茅屋朦朧的燈光。想是慈母念兒,還未曾熄燈安歇吧。三寶郎扯開嗓門兒嚷嚷。
”娘,娘,開門。寶兒回來了--“
不錯。三寶郎的娘親並未睡著,隻是盤在炕上暖著。想著嬌子三天三夜未能回家,是不是冷呐?孩子懂事,呆在師父麵前拘謹,不爭不搶,再餓著呐?
娘親突然聽到兒子喚娘,知道是寶兒回來了。一邊應著,一邊披衣下床,去為兒子開門。
”寶兒,你等著。娘來了。“
挾著一股迎麵打來的雪風,三寶郎一頭闖在娘懷裏。
”寶兒,慌什麼?平時怎麼說--“
娘親話未說完,一眼瞥見三寶郎懷抱裏鼓鼓囊囊,下麵還露出一溜兒長長的紅尾巴。不覺著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