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2 / 3)

這隻捕食者出奇的小,形狀看起來更像是一隻大章魚,根本像是為這次突襲度身定做的。它頭部碩大的眼睛開合了一次,確認了周圍的環境,閃電般地蠕動著前進。確實是蠕動著前進的,可是快得像是眼鏡蛇的進攻,一個操作員想要閃開,可是擦身而過的瞬間,他忽然斷成了兩截!

我看著那一地的鮮血,想到了那東西的”腳趾甲”。

它所到之處所有人都尖叫著逃離,它幾乎沒有遭遇任何阻礙,直撲中央控製台的蘇婉。有個操作員想要阻攔它,手裏沒有東西,隻好舉起顯示器砸了出去。可是這東西就像是武林高手接飛鏢一樣,一根觸手揚起,輕鬆地卷住了顯示器,顯示器便像塊豆腐那樣分崩離析。蘇婉的臉上慘無人色,她也想要逃走。可是已經來不及,她被圍在幾排服務器中間,隻有一個狹窄的出口,而那個出口前已經有一條觸手橫在那裏了。觸手搭著左右的鐵支架,隻是稍微抽緊,就把鐵架拉彎了。如今這些支撐服務器的架子像是一個牢籠徹底困住了蘇婉。

被推倒的工作台邊閃著耀眼的電火花,捕食者經過的地麵上洇著大片的血跡。它把觸手全部投了出去,搭在了那組服務器鐵架上。蘇婉死死地靠在背後的牆上看著對她緩緩睜開的綠色眼睛。我爬起來抄起一張椅子想衝上去。

“別傻了!你救不了她的!”大豬一把扯住我。

忽然整個辦公室安靜下來了。

捕食者忽然停下,保持著揮舞觸手進攻的姿態,卻並未繼續推進,像是一部電影放映中被卡死了。辦公室裏回蕩著大家驚惶的喘息聲,還有嗡嗡的風扇聲……風扇聲?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風扇聲?我覺得有什麼更加可怕的事情即將發生。我大著膽子站起來,看見所有服務器的綠燈都快速地閃動起來,它們的風扇全部開動,像是滿負荷運算的樣子。

“我操他媽的!這個東西在讀硬盤!”大豬忽然吼了一嗓子。

我哆嗦了一下,心裏透亮。這東西不是為了殺我們而來,它是為了泡防禦發生器,它要阿爾法文明留下的某些東西!

二豬飛起一腳踢碎了消防窗口的玻璃,抄出兩柄消防斧一柄扔給我,舉起一柄豁盡全力砍向一根觸手。消防斧,我們要是去好萊塢,定能勝任電鋸狂魔這類角色。不過已經沒有時間顧形象了,我掂了掂斧頭,撲上去全力砍在另外一根觸手上,它醜陋粗糙的尖端剛剛搭上一台服務器,立刻粘上了,迅速生出新的粉紅色的肉質觸手,像是嬰兒的手指,又像是海葵。而這些看似幼嫩的觸手釋放出了無數細絲,細得肉眼幾乎無法分辨。那些細絲仿佛蛛絲一樣迅速地包裹了服務器,從電子元件和通風口的縫隙鑽了進去。

像是砍中了橡皮,消防斧被彈開,觸手上留下了二十厘米長的缺口,濃腥的氣味撲麵而來,黃綠色的液體飛濺。我跳起來閃過,那些液體落地冒著白煙,帶著”滋滋”的聲音腐蝕著化纖地毯。我再看消防斧,已經沒有刃口了!

又是一個變種的捕食者,和我們上次遭遇的那隻不同,它的整個肢體裏麵估計都是這種可怖的酸液,用來保護它自己免受傷害。

慘叫聲從我背後傳來。我猛地回頭,看見一個操作員抱著頭在那裏轉圈,把消防斧扔下。他滿臉都是黃綠色的黏液,身邊有一根被斬斷的小觸手,正扭動著噴灑酸液。那個兄弟轉了兩圈趴在牆壁上,再也不動了,很快,他的脖子一彎,頭掉落下來,滾動著露出了白骨。

這樣強的酸液……絕不是上次那個東西可比的。

“別愣著!”大豬大吼,”不能砍它,就砍服務器!”

我們忽然清醒過來。我和二豬一起撲向了周圍。首先敲碎了工作台旁的機箱。這些計算機裏麵同樣存儲了海量的泡防禦圈資料,我一斧頭劈開機箱,跟上一斧頭把硬盤砍成兩半。二豬的操作跟我也差不多,周圍的人也紛紛踢翻自己周圍的計算機,舉起椅子往機箱上砸。

一斧子劈開機箱,一斧子敲掉硬盤;再一斧子劈開機箱,再一斧子敲掉硬盤;我機械地操作著,像是一個忘我的樵夫。我們在跟那個捕食者搶時間,多一秒鍾就能搶回很多資料,最電子化的資料要用最原始野蠻的方式來搶奪,科學技術還真是跟我們開了一個大玩笑。

“犯混啊你們!”大豬推了我一把,”用得著那麼費勁麼?砍掉電源就可以,那玩意兒還自帶電源不成?”

“廢話!它當然自帶電源!你自己看看那邊的服務器!”我指著中央控製台。蘇婉站在最核心的區域,手裏拿著拔下的主電源插頭。而所有的服務器硬盤的綠燈還在發瘋一樣狂閃。

“見鬼,還是個電鰻!”

“慶幸吧,多虧不是巨型計算機,讀盤速度有限!”我砍開了下一張硬盤。

金茂大廈這邊因為軍用設備來不及到位,操作中心是基於UNIX係統和民用服務器的,硬盤讀取速度隻有7200轉每秒,否則這個東西抽提信息的速度會增加到十倍以上。不過即便這樣,我們也不知道還剩下多少時間。而砍完了這些工作台上的硬盤,服務器上的硬盤又怎麼辦?

我拍了拍腦袋,抽出手機來:“蔣黎!77樓呼叫支援!它們在攻擊服務器!遠程武器!我們需要遠程武器!”

“我們被困在電梯裏了!有什麼東西控製了電梯!等我們把門弄開!”蔣黎的聲音顯得氣喘籲籲的。

“砸開撬開炸開!得快!中央控製台快要保不住了!”

“蘇婉怎麼樣?”

我愣了一下:“現在還沒事!”

蔣黎掛斷了電話。一陣密集的槍聲,無數彈孔出現在辦公室的門上,有人一腳踢開了大門,衝進來的都是黑色軍服的特別憲兵,蔣黎衝在最前麵。

“怎麼那麼慢?”我跳了起來。

“還有一隻堵在電梯門口,我們出不來。”

“還有一隻?搞定了?”

“一個兄弟把微型汽油彈塞進它嘴裏了。”蔣黎的臉色鐵青。

“毀掉全部的服務器,”大豬站了起來,”它在讀取硬盤數據。”

蘇婉看見了憲兵們,動了一下,似乎想從觸手和鐵架組成的牢籠裏麵衝出來。蔣黎抬眼,和她對了一下眼神。蔣黎揮揮手,蘇婉後退貼在一邊的牆壁上。蔣黎和他的手下同時舉起微衝,對著滿滿幾十架子的服務器掃射。子彈掀開了外麵的鐵皮,洞穿了CPU和硬盤,電線暴露出來,火化四濺,硬盤燈一一熄滅。

那個東西察覺了。它碩大的身體忽然貼了上去,把最後的一部分服務器擋在了背後,子彈跟著傾瀉在它的身上,可是它根本無所謂。槍聲停息,硝煙彌漫,空氣中依舊充斥著風扇的嗡嗡聲。

“怎麼辦?”大豬的聲音也在發抖,”我們沒有重武器。”

蔣黎不說話。他突然抄起了我手上的消防斧,矮身衝了出去,衝向中央控製台。

“不要!”我和蘇婉同時喊了出來。

捕食者對於移動目標的敏感度遠遠超過了靜止目標,蔣黎的速度驚人,捕食者的反應也驚人。鞭子一樣的觸須抽打過來,連續幾次貼著他身邊擦過。蔣黎是海軍特種兵出身,快得像是一頭豹子,連續地閃過。警報聲淒厲地響了起來,紅光卷過整個大辦公室。

“轟炸倒計時……”二豬喃喃地說。

我和大豬都呆在那裏了。我們這幫人忙著拯救那些數據,完全忘記了最可怕的事情——在我們和這個捕食者奮戰的同時,天空上高懸的那些次級母艦並未離去。它們的主炮依舊在積蓄能量,預備下一輪光流轟炸。

“怎麼辦?”二豬問我和大豬。

我們兩個攤了攤手,現在我們連工作台都沒有了,一切工作都無從做起。指望第一指揮部和第二指揮部的支援麼?可是仍舊留在那邊的技術員少而又少,精英的技術員們如今有一半縮在這個辦公室的牆角裏瑟瑟發抖,還有一半被酸液、觸須和”趾甲”永遠地解決掉了。

“它開始脫落了!”大豬指著捕食者。

我們看過去,清清楚楚地看見纏在一部分服務器上的觸手開始脫落。先是那些絲狀物斷開,然後粉紅色的新生觸手極快地萎縮,最後整個觸手脫離。那些硬盤的綠燈也同時熄滅。

“它快要讀完了。”大豬說。

他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對著身後的人們大喊:“撤離!全體撤離!”

他不是指揮員,可是現在所有人聽了他的話都如夢初醒般跳了起來,不顧一切地湧向了緊急通道。可是大豬自己站在那裏沒動,我和二豬愣了一下,也就跟著他站在那裏。整個大辦公室瞬間空了,捕食者的觸須還在不斷地脫離,每一次脫離都意味著時間的減少。

我不能肯定,但我相信這玩意兒有飛行能力,它和高懸在天空中的次級母艦也一定有通訊聯係。它要帶著信息離開,而後光流會以高得可怕的光壓和那種神秘的、灰化一切物質的能力把我們徹底抹掉。打劫了莊子以後縱一把火,這些外星東西的邏輯和古代的強盜也沒什麼區別。

“我們也走麼?”二豬說。

“沒用的。”大豬不看他,盯著正在角落裏躲避觸須的蔣黎,”77樓,電梯被破壞了,從緊急通道撤離無論如何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