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城中緣(2 / 3)

服務員笑笑搖搖頭說,不可能,要買二百七,不買就算了。

不能再優惠了?

不能。

聰亮低頭從兜裏掏出二百七十元錢遞給服務小姐。

荷花在一旁傻眼了,心想你咋恁有錢呀?家裏很富?咋不給人家大砍價?

準備走時,在門口的櫃架上,聰亮發現有一雙樣式精致的女式方口黑皮鞋,還是牛筋底的,很柔軟,樣式新穎。他說,你看這雙咋樣?

荷花拿起來一看,笑了,我正想要這樣的。她試試鞋,覺得很合適,也很舒服。

聰亮問多少錢一雙?

服務員說,一百三。

荷花說,別蒙人啦。

聰亮拿著鞋看看摸摸握握鞋帶,斷定是皮子。是皮鞋價格就貴,即使殺價也不好殺。

但荷花不知道價格怎麼殺,便脫口而出,三十。

聰亮和服務小姐都笑。

她低頭看著腳上的鞋說,我的鞋才十五塊。

服務小姐說,你腳上的鞋,是什麼鞋呀?人造革,能和這鞋比嗎?再添三十也不賣。

荷花瞧著聰亮說,咱走。

聰亮說八十成交,行嗎?

不行。

荷花催促道,走哇!又不是沒鞋穿。她想起了討價還價的經驗。

倆人轉了半天到了大門口,門口賣小吃的很多,有賣飲料的、炒栗子的、水果的等等。聰亮買了一瓶綠茶給荷花解渴,讓她坐在凳子上休息,說他去方便一下馬上就回來。荷花也確實轉悠累了,腰酸腿疼坐下來就不想站起來。

一會兒,聰亮手裏提著一雙帶白色包裝盒的鞋邁著大步甩著胳膊風風火火地過來了。荷花老遠就看見了,想不到他又買了一雙鞋,剛才不是買過了嗎?一雙鞋那麼貴,相當於她買一大堆鞋了。聰亮邊走邊向荷花微笑著揚了揚手裏的鞋,當走到荷花麵前,荷花禁不住問,你又買雙鞋呀?

他把鞋遞給荷花說,你打開看看。

荷花打開一看,驚喜地說,是給我買的?等我下月工資發下來,還你錢。

這是我白送給你的。

荷花急忙問,你給人家殺價沒有?

別問了,隻管穿鞋吧。這雙鞋還是荷花在鞋店裏試過的那雙,聰亮看得出荷花的心思,隻是因為價錢太貴沒有買,於是他又返回去把它買回來了。

我不能白花你的錢呀?

我樂意,我有錢。

那我先欠著,等有錢了還你。

算了吧,就你那點兒工資,夠吃飯就不錯了。隻當我學雷鋒獻愛心了,隻當我是你哥,妹妹花哥的錢不應該嗎?

她笑笑說,那我以後就是你妹了。

聰亮看著她笑容滿麵說,好,好,太好了。心想,錢真是個好東西,有很強的魔力和吸引力,荷花和聰亮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她沒有想到聰亮會對她這麼好,看得出他是真心喜歡她。這趟逛街,她算算花了他一百多塊,再加上他的鞋就是幾百塊,相當於他一個月的工資了。他們站起來準備走的時候,荷花說,聰亮哥,你家一定很有錢吧?

家裏算是當地有名的富裕戶,住三層小樓,包了一座荒山,滿山都是林木,能賣五六十萬呢,還辦有木材加工廠。

你家那麼有錢,你還出來打工啊?又苦又累的。

爹說,讓我出來鍛煉幾年,經經風雨,見見世麵對我有好處。等幾年我回去,讓我接班當老板。

荷花家裏很窮,飽受了過窮日子的滋味,曾暗暗發誓要找一個人好家好的對象,麵對聰亮的人品和家境,她覺得是自己理想的選擇。

當天晚上,聰亮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腦海裏全是荷花的影子,那音容笑貌像電視畫麵一樣一幕一幕地閃現,他覺得她是那麼善良美麗可愛,想著想著便進入了夢境。他站在山腳下的小溪旁抬頭望望藍藍的天空,如大海一般無邊無際,稀稀落落地漂浮著幾朵白雲,如海上的輕舟,靜靜地、輕輕地飄浮著。那圖案在緩慢地自由地變化著,一會兒像金魚,一會兒像白鯨,一會兒像螃蟹,一會兒又像烏龜,在相互招手。一輪光芒四射的紅日高懸於空中像個大金餅,把大地照射得黃澄澄的。山坡上那綠油油的麥苗又肥又嫩又密,到膝蓋高。還有旁邊的油菜花密密麻麻層層疊疊淹沒了綠葉,如鋪了一層嶄新的黃花地毯。樹上的梨花、桃花都熱熱鬧鬧地開放了,散發出濃濃的花香味兒。聰亮深深地吸口氣覺得空氣格外新鮮,讓人心醉,這是到了什麼地方?是花果山?從沒見過這樣的美景啊!他蹲下來在小溪裏洗洗手,清清的溪水嘩嘩地流淌,衝刷著水底的圓頭圓腦的鵝卵石還有大大小小的碎石,大的露出水麵,使淙淙溪水穿來穿去,時緩時急。聰亮洗了手,一抬頭看見荷花站在麥苗和油菜花的搭邊處,正朝他微笑呢。她身穿粉色連衣裙,如仙女下凡。她揚起裙子,露出光滑豐滿的大腿,有意向他展示。聰亮又驚又喜不顧一切地跑過去,像老虎那樣撲到她身上,將她撲倒在地。荷花沒有躲避,沒有反抗,順從了他。聰亮的心裏像喝了蜜一樣甜,身體舒服到了極點,但很快又敗下陣來,全身軟弱無力。聰亮醒來了,覺得自己的下身濕了一大片,這是他第一次夢遺。他久久地回憶著夢中的鏡頭,怎麼如真的一樣?那場景真的讓人留戀呀!他還想接著做剛才的夢,但不能如願了。

從此,聰亮心裏隻裝著荷花,無論去哪裏總想和她在一起,看到她特別高興,這是愛上她了。經過一段時間相處,漸漸地他了解到荷花是個賢惠善良能幹的姑娘,性格溫柔,從沒見過她發脾氣,這是聰亮最理想的戀愛對象。如果將她娶到手,那是他一輩子的福分。荷花也對他有情有意,聽他的話,叫幹什麼就幹什麼。聰亮想盡快公開他們的戀愛關係,避免節外生枝,就動腦筋想辦法了。

聰亮給劉剛打了個電話,他說在廠裏幹得很好,活也不累,向他表示感謝。劉剛很高興,說好好幹,又問女工多不多?聰亮說多,我還談上對象了,有空讓你見見。他說好哇,你帶她來吧。聰亮說,大哥,你得為我捧捧場,這是兄弟的一樁大喜事。劉剛說好,好,好,成人之美是好事。聰亮打了電話,心裏特別高興,我要打著劉剛的招牌,豈不又勝別人一籌?

當天下午下班時,聰亮找到荷花說,晚上我請客,走,咱去外邊吃飯。

荷花笑笑說,別破費了。

簡單,就到前麵小餐館裏,隨便吃點兒。

荷花猶豫片刻說,好吧。

聰亮領著荷花來到臨街的一家小餐館裏,倆人麵對麵坐在餐桌旁。聰亮對服務員交代,要兩籠小包子,兩碗八寶粥,一盤木耳炒肉片,一盤雞蛋炒西紅柿。一會兒,服務員將飯菜端上了桌。倆人吃著喝著聊著。

聰亮說,荷花,我有個秘密還沒告訴你呢。

她抬頭睜大眼睛驚奇地問,啥秘密?

聰亮悄聲說,我有個鐵哥老鄉,在這城裏當官哩。

幹啥的?

管錢的。

荷花撇撇嘴笑笑說,你吹吧,我不信。

真的。

人家是人家,你是你,他也不會幫你。

不幫還算鐵哥嗎?

他真對你好?

當初他讓我當兵我不去,聽說在部隊幹活兒,比在家幹活兒還累哩,三年一複員,還是農民,我折騰啥呢。他說給我安排個正式工,我問多少工資?他說剛上班工資都很低,每月五六百吧,我說不幹,不自由。

荷花用不屑的目光瞅瞅他,撇撇嘴說,瞎話,全是大瞎話。

我敢給你發誓。

那樣吧,咱倆賭一把吧。

咋賭?

荷花說,人家有權有錢有勢,你是一個農民工,層次都不一樣,說不定人家都不理睬你。

你別把我看扁了。

荷花說,你有能耐,給他通通電話,看咋樣?人一旦地位變了,別說鐵哥,有的對親爹娘還不咋樣呢。算了,隻當我沒說,給你開開玩笑,別自找沒趣了。

聰亮笑笑說,話不能說得絕對了,人有好有孬,不過還是好人多。我哥可是大好人,不信咱試試看。

算了吧,別給人家添麻煩了。

聰亮遺憾自己沒有手機,不能及時和劉剛通話,隻能等吃過飯到門口的報亭裏打公用電話。

二人吃了晚飯出來,聰亮說,來,我打個電話。

荷花一臉笑意說,我的話,你當真啦。

你跟我來唄。

荷花跟著聰亮來到大街旁邊的書報亭旁。書報亭的窗口擺著公用電話。聰亮抓住話筒撥通了劉剛的電話,他說,大哥,你在家嗎?

劉剛說,是聰亮啊,你有事嗎?

我和女友吃了晚飯沒事,想去見見你。

好吧,你來吧。碰巧我今晚在家。

荷花輕輕拍打一下聰亮的後背嘟囔著說,你說的啥意思呀。

女友就是女朋友啊?我說錯啦?

不錯,可人家會不會誤解。

你別多心,隨他理解得了。

荷花抿嘴笑笑,似乎隱隱約約聽到劉剛的答話,那聲音很親切,很溫和,對聰亮說,你還真行。

那是。他說話時望著滿大街來往穿梭的大小車輛,覺得大城市車多人多,到處熙熙攘攘亂糟糟的,攪得人心也很亂。無論去哪裏總覺得很遠,乘公交車,還少不了轉車,到處擁擠不堪,空氣質量差,人們好像在蜜蜂窩掙紮。如果獨自開車,就會遇到堵車,在路上扔掉很多時間,不但折騰人,而且還煩人,但為了生存、工作和發展,不得不擁向城市這樣做。

聰亮和女友乘上公交車,倒了兩次車來到劉剛家,一進屋就知道劉剛是個喜歡養花草的人,他把客廳裏綠化得四季如春。在大客廳周圍擺著幾盆青枝綠葉的桂花樹、茉莉樹、鳳凰樹,其中有兩棵引人注目的海棠樹和嫁接的果樹,分別栽在一對白底藍花的大瓷缸裏。那株海棠的主莖青竹節似的,像一根支柱撐著枝枝杈杈上寬大繁茂的葉子。葉子肥大而奇特,中間凹陷,似勺子樣,正麵呈深綠色,背麵呈朱紅色,如同天上的紅雲。葉子下隱藏著層層疊疊的小紅花,簇擁在一起,似花環套花環,形成一個鮮豔的大花球,散發出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那株嫁接的果樹主根如拳頭粗,原來是一棵石榴樹,劉剛在它上麵嫁接出了橘樹和柿樹,他的嫁接技術是上農大時學的,上麵結著小石榴、小橘子和小柿子,都小巧玲瓏的很可愛。

劉剛見到聰亮和荷花很高興,讓座,拿飲料,詢問廠裏的效益怎麼樣?兩人坐在沙發上看著劉剛如此熱情招待,心裏很感動。聰亮說廠裏的情況還可以,更高興的是認識了荷花。劉剛聽此言心裏就明白了,知道荷花是聰亮的對象,同時也想到了聰亮在電話中囑托的話。劉剛喊慣了聰亮的小名,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不能當著他女友叫了,立即改口對荷花說,聰亮俺倆是一個村裏長大的,從小就關係好,常在一起玩兒,他機靈、勤快、懂事,村裏人都誇獎他。現在我們見麵少了,可隔一段不見麵就想得慌,以後你倆就常來玩兒吧。

聰亮說,哥,現在不比小時候,你太忙啊,等你有時間了,咱們見見麵就行了。

以後有什麼事就直說,都是自己人,哥能辦的就辦。

聰亮覺得大哥真好,給足了麵子,心存感激,自豪地對荷花說,咱大哥在省財政廳工作,是管錢的領導。

劉剛嘿嘿一笑,那是公家的錢,咱是一分也不能摸,那錢燒手,摸摸犯法、要命。

聰亮扭頭看看身邊的果樹,摸摸枝葉說,哥,這是你嫁接的果樹吧?

劉剛站起來摘一個小石榴給聰亮,又摘下一個小柿子和小橘子給荷花,讓他們品嚐。

聰亮嚐嚐皺眉擠眼,覺得又酸又澀,中看不中吃,慌忙把石榴放在茶幾上。荷花覺得柿子甜,橘子苦。

劉剛看著他們笑笑問,怎麼樣?這柿子的品種是我培育出來的,結出來的柿子落了花就吃著甜,到成熟的時候顏色變黃,現在還沒有成熟。這些品種都不是我們常吃的水果,主要是供人欣賞的。我是瞎胡搗鼓,嚐試嚐試嫁接技術。他邊說邊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客廳裏的電視機開著,正播放著趙本山和宋丹丹的小品《昨天今天明天》,把三個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了。聰亮手裏拿著果汁瓶仰麵喝了一口,說老百姓都喜歡趙本山的小品,逗人開心。他身後一定有背景,沒人扶持就難以走出來。大哥,就說我吧,您要不幫我,我就沒有立足之地呢。

劉剛說,誰沒有三朋四友、父老鄉親?能幫則幫,是做人的本能。人生在世,都不是孤立存在的,是需要相互幫助的,有緣相遇,也是難得的。

那當然。哥,我全靠你這棵大樹遮風擋雨哩。聰亮笑眯眯地說。

劉剛嘿嘿直樂,你從小就耍嘴皮子。

聰亮和荷花走的時候,劉剛把他們送到樓下,聰亮不想再讓他繼續送了,自己也不是什麼大人物,隻是一個被人瞧不起的窮老百姓的兒子,劉剛這麼尊重他,已經夠哥們兒了,就慌忙將他攔回去,並悄聲說,謝謝大哥!意思是大哥的熱情,給足了他麵子,讓荷花知道他有個知心的鐵哥當靠山,不會輕看他,所以他感到很高興,心說謝謝大哥成全之美,他在荷花心中的重量一定又增加了幾分,他和荷花的婚事就有希望了。出小區大門就是熱鬧繁華的大街,倆人在大街旁邊的樹蔭下走著,聰亮問,我哥咋樣?

荷花說,不錯,人家待人真好。

不騙你吧?

大街上的路燈散發出橘黃色的光線,把寬闊的大街照得通亮。一股清涼的微風吹來,他們感到很舒心。大街上的車輛行人如同白天一樣多,仍然熱熱鬧鬧。這時候荷花不顧及這些,隻認為聰亮的人緣好,還有個好老鄉,不由自主敬重他了,便主動地貼近他並肩而行,朝著前麵的車站牌走去。聰亮說,荷花,你是我的女朋友對不對?

對。

願不願繼續發展。

荷花含羞笑笑說,你家好、人好、朋友好,能看上我這個窮姑娘?

這是咱倆的事,與別人無關,隻要你同意,我是一百個讚同。

真的?

這還有假?

那我高攀了。

聰亮一激動拉住了她的手,說謝謝你荷花,我就等你這句話呢。

倆人越談越親切,越談越高興。聰亮心想算我沒有枉費心機,總算如願了。他的一塊心病消除了,至於在她麵前撒的謊,盡可能延長它的生命力吧。

聰亮心裏清楚是他噴大話贏得了荷花的歡心,看來女人都長個錢心,誰都不願受窮受苦,這也可以理解。他擔憂的是如果事情敗露,她會不會離他而去?現在關鍵是錢的問題,有了錢就好辦,可到哪裏去弄錢呢?想想身上的錢還能維持一陣,可以把掙來的工資全砸到她身上,關鍵是得想出個弄錢的門道呀。他忽然想起人人都熱衷於買彩票,前不久,廠裏有個同事買了一張彩票,竟然中了二等獎,弄了幾千塊。廠長也買彩票,他說得很光彩,這是公益事業,中不中獎,等於為國家做貢獻了。話是這麼說,但凡是買彩票的人有誰不願中獎呢?這要碰運氣了,如果你恰巧中了,那就是你的福分,不中,兩塊錢一張,買幾張也窮不了。

一天中午吃過午飯,聰亮上街了,他想碰碰運氣,一共買了三張彩票,竟然也中了個二等獎,獎金五千塊。他認為這是天上掉餡兒餅,上天保佑啊!高興過後,便胡思亂想起來,一般中獎率是很低的,有人經常買也沒有中一次,可他僅買這一次竟然中獎了,他忽然想起母親常常在家裏燒香拜佛,曾聽母親說當初她嫁到父親家幾年不生育,遭嬸子大娘白眼,遭婆婆埋怨,遭父親難以入耳的辱罵,她痛不欲生一氣之下請來一尊菩薩像,誠心誠意地供奉著,而且還會哼哼著唱歌,以解胸中的悶氣,這又遭到家人的諷刺與戲弄,但不久母親實現了心願,先懷上了女孩,有了女兒,相隔八年又有了聰亮,也算兒女雙全。母親說這一男一女是上天賜給她的,幫她免除苦難。

多年來母親真誠地拜佛,保佑全家人平安健康,消災消難,難道上蒼真的顯靈了,知道他需要錢?有了這筆錢,他在荷花麵前說的謊話就不會輕易暴露了。當天晚上,聰亮高興得一夜沒睡,想想這事對誰都要保密,包括荷花,這錢全由自己支配。第一步和她商議在外租房住,如果她同意就好辦;第二步要想辦法讓她懷上自己的孩子,等到肚子大了,生米做成熟飯,到那時,她就是知道了家裏的實情,也無可奈何了,即使下跪磕頭求她原諒也行啊!任她打罵怎麼都行!跟她發誓愛她一輩子,她心一軟,事就成了。就按計劃一步一步來吧。

聰亮沒有費多大周折,荷花就聽從了他的安排。兩個人在外租了房子便開始同居了。

同居後的聰亮很勤快,家務活搶著做,完全不像個富家公子的模樣,這讓荷花越發喜歡他,覺得他既有錢,人品又好,真是兩全其美了。當然她也不是那種貪圖享受的人,於是爭著和他做家務,倆人過著甜甜蜜蜜的幸福生活。

有天晚上,聰亮又親密地將荷花攬在懷裏問她,我對你咋樣?

她羞澀地笑笑說,你對我好,好得纏死人。

聰亮輕聲說,其實男女就像一盤石磨,男人是上扇,女人是下扇,像磨豆腐一樣磨來磨去,延續著一代又一代人。說實話,我想盡快要孩子,我喜歡孩子,我做夢都想孩子。

荷花躺在他懷裏幸福地說,女人早晚就那麼回事,生孩子是女人的任務,早完成早了事,到時候父母還年輕輕的,孩子就長大了,也挺喜歡人的。

那你就快點給兒我生個胖兒子。

荷花嘴巴一噘說,女兒不行嗎?我喜歡女孩。

行,行,行。聰亮滿口答應。

荷花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一句話的工夫就想弄出個孩子呀,這不是一個人的事。

我不是在努力嗎?

你真想孩子?

快想瘋了,我連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聰亮輕輕吻著荷花的麵頰親昵地說。

啥名呀?我可不要啥花呀、狗呀的土啦吧唧的名字。

聰亮說,是女孩叫聰玲,是男孩叫聰明,中不中?

去你的吧,太直白了,一聽這名就知道父母的心思。

那就叫聰慧、聰智。

荷花想了想說,比上麵的強點兒,可聽著都隨你的名字呀,要放在一起叫,倒像兄妹關係了。

沒啥,不講那麼多。

哎,你的名字是誰起的?

聽爹說是個算卦先生起的,後來爹搖搖頭說,名不副實,看來也不能相信算卦的話。

荷花笑笑說,可我覺得你很聰明,咋不上大學呢?

對學習不感興趣,可對其它事感興趣,但除壞事,應該說,我還算是個不錯的人。

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說東道西,沒完沒了,有談不完的話題,說到哪裏算哪裏,很隨意,輕鬆愉快。當聽到聰亮口無遮攔說大話時,荷花就問你家有牛沒有?

聰亮不解地說,你問這幹啥?

有沒有嘛?她緊緊追問。

聰亮說,沒有。

荷花笑笑說,即使有,也活不成啊!

咋活不成?

你把它吹死了。

聰亮明白了,齜牙笑笑。覺得荷花也有心眼兒,不全相信他的話。

那一夜他們是翻江倒海,哼哼嗨嗨,咿咿呀呀,留下了一幕幕激動人心的喜劇。

平時,荷花過日子是精打細算的,不講吃穿,從不亂花錢。她愛吃撈麵條,而且樂意吃菜市場大門口那家薑蠻子的麵條,聰亮經常去買。薑蠻子是外地人,說話口音有點兒蠻,但也能聽得懂。他已經在這裏賣麵條多年了,那些小商販和常買麵條的人都熟悉他,都叫他薑蠻子。他軋的麵條在本地出了名,麵條又幹又鬆散,不重秤,下到鍋裏煮不斷,吃著又光又筋。他用的都是上等麵粉,又白又精細。每次和麵時還打一些雞蛋,將麵拌均勻,軋出的麵條稍微帶點兒金黃色,那是蛋黃的緣故。同等價錢,人們當然都樂意買他的麵條。當初買他的麵條要排長隊,後來薑蠻子就雇了兩個女孩專門秤麵條,還雇了兩個小夥子專門軋麵條,他一邊當幫手,一邊作指導。其實,他軋麵條的技術不難學,其他賣麵條的人家也能做到,就是舍不得花本錢。薑蠻子不但軋的麵條好,而且占的地理位置也好。他既可以麵向大街在門口賣,也可以在對應大門過道裏的窗口賣,買菜的人來來往往都必經這裏,順便就把麵條買了。

那天中午,聰亮去買麵條,不料薑蠻子的麵條鋪被人砸了。聰亮走到門口一看,不禁大吃一驚,半張著嘴,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盯著麵條鋪。小鋪的鐵門歪歪扭扭地向外敞開著,渾身傷痕累累,已經扭曲變形了。窗口玻璃上被砸出一個齜牙咧嘴的大洞,周圍豁豁牙牙的裂出道道橫七豎八的白紋印。通過門窗口可以看到屋裏的兩部軋麵條機被砸得七零八落缺胳膊斷腿,徹底變了形。還有麵條、麵瓢、麵盆等用具都在地上躺著,亂成了一鍋粥。聰亮禁不住自言自語,真夠慘的,誰恁缺德?怎麼砸人家的東西?他問隔壁賣肉的老板是怎麼回事?老板說蠻子的麵條賣得快,生意火,人家的麵條不好賣,嫉妒唄。你沒聽說,同行是冤家這句古話嘛,可能就是這個理。

一周後,薑蠻子的麵條鋪出現在菜市場的西北角垃圾堆旁邊的那間破屋裏,盡管是市場上最偏僻最差的死旮旯兒角,但生意仍然火爆,買麵條的人和從前一樣絡繹不絕。

聰亮上下班有時騎自行車,有時坐公交車,如果乘公交僅兩站路程便可到家。有天下午下班,聰亮從工廠走出大門,扭頭望望西方,橙紅色的夕陽染紅了半邊天,照得大街兩旁鬱鬱蔥蔥的白楊和冬青樹熠熠生輝,為城市增添了絢麗多彩的美景,氣溫宜人,給人帶來好心情。聰亮想散散步活動活動筋骨,便沿著大街旁邊的人行道的樹蔭行走。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叫他的名字,回頭一看,是多年未見的同村的大柱。大柱騎著棗紅色摩托車在他身後停了下來,一腳踩在馬路牙子上,一腳點在平坦的水泥路麵上。聰亮感到很驚訝,想不到在大街上能夠和老鄉相遇,如今的城市飛速發展,大得無邊無際像海洋一般,如果沒有提前約會是很難相見的。他慌忙說,大柱哥,是你呀!

大柱肉乎乎的紅光滿麵的圓臉像小盆似的,腰圍足有三尺粗,腰帶係在肚臍下,一看就是營養過剩。聰亮扶著路邊的冬青樹和大柱交談起來,說大柱哥,幾年不見,你變了,發福了,現在在哪兒?聽說你發大財了。

大柱兩手扶著車把笑笑說,在建築工地領工哩,比打零工強點兒。要說發財那是老板發財,咱跟著喝點兒腥湯。你呢?在哪兒幹?

我在刀具廠打工,廠裏效益不咋樣。

拿多少工資?

一千多塊。

大柱低頭看看車把,然後抬頭說,不管幹,到我那兒幹吧,不過累點兒。

聰亮咧嘴眯著眼笑了,說咱就是出力人。

到我那裏幹,工資翻倍,咋樣?

真的?

哥還騙你?

聰亮感到十分驚喜,想想自己現在的處境是急需錢啊!一個人掙,兩個人花,正為這事發愁呢,恰巧碰到了大柱,解了他的心病和憂愁。兩千多塊哪!這在當時打工隊伍中算是高工資了,這是他求之不得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