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騎車去登山(3 / 3)

冒險充滿了危險,這種危險往往非常隱蔽、難以察覺。它們隻是偶爾出現,但卻是與人的意誌背道而馳的凶兆,這種捉摸不定的東西縈繞在人的腦海和心間揮之不去。而意外總是帶有複雜性抑或突然性,它們總是帶著惡意的目的、無法控製的力量、肆無忌憚的殘忍向人們襲來,這意味著粉碎、摧毀和消滅人們所看到的、所知道的、所熱愛的、所享受的甚至所憎恨的一切;所有無價且必需的東西—陽光、記憶和未來。

—約瑟夫·康拉德

冰川以它絕對的詭計多端充分地迷惑了我們,特別是經過陽光持續照射後的消融使我們無法找到來時的路,漸漸的第一組隊員們下撤的腳印也已消失,我們千辛萬苦找到了“007”滑雪下來的雙板痕跡,然而,追隨這條痕跡卻令人吃盡了苦頭—透支著原本就已透支的體能。隊員博洋甚至開始嘔吐起來,距出發十個小時後我們到達冰舌末端卻發現無路可走,衝頂時沿著左側冰川融水翻上冰帽的那條“小溪”已變成“河流”,在我們20米下方張牙舞爪。如果返回右側冰川與碎石坡銜接處則需要折返一小時,我們真的累爆了,死磕那一大段怪石嶙峋的陡坡有心無力,況且還需要折返。而冰爪下的冰麵已經隱約看到融水水勢漸大,似乎整個冰舌末端的冰蓋都隨時可能崩裂。我沮喪得要命又覺得難以置信,換技術裝備的地方就在下麵不遠處,卻像浮雲般難以企及,莫名其妙受困於此,雪山如果想泯滅我們這些人類簡直就是分分鍾的事情,即便它如此“初級”。這就是為什麼前兩天還談笑風生的包子哥在冰川訓練日那天就開始變得一臉嚴肅的原因,所以各位看官如果今後還有人對你說什麼穿著拖鞋就“走”上了四姑娘大峰二峰之類的屁話,那他絕對是一特純粹的傻逼。

領隊MAX坐在一平方米的雪窩內做保護,我們三名隊員則沿著近80度的冰壁倒攀冰下降至冰川融水的河道邊—這就是我們最後選擇的下撤方式,也是我這輩子幹過的最瘋狂的事,行走冰爪的前齒還沒有腳趾長,盡管冰麵鬆軟,卻難以抓牢冰麵,我明顯感到小腿哆嗦的頻率就像老式三缸發動機。半程過後我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墜”到河邊,容不得喘息,當MAX最終在無保護情況下倒攀下來後,我們圍繞洶湧的水勢模擬了“躥”“蹦”“跳”“躍”等各種靈長類祖先的生存動作,而手中的冰鎬已成為救命稻草—一旦滑墜能夠製動避免跌入冰水中。我敢保證這是我有屎以來跳的最飄逸最專業的一次。當雙腳重新踩到岩石上時,我瞬間決定回去一定揮毫“腳踏實地”四個大字送給自己,絕對的頓悟新生。

登山與探險都充滿了神奇的吸引力,它所蘊含的那種堅忍不拔和無拘無束的隨性生活理念,是對我們文化中固有的追求舒適與安逸的生活態度的一味“解藥”,它標誌著一種年少輕狂式的拒絕……拒絕怨天尤人、拒絕意誌薄弱、拒絕複雜的人際關係、拒絕所有的弱點、拒絕緩慢而乏味的生活。

—戴維·羅伯茨

這就是為什麼大多數登山者的精神和身體總是處在遊離的狀態中,即使我們經受住了山峰暴虐的蹂躪也沒人會聲稱“我很享受那種蹂躪”,受虐隻是一種表象,而其包含的複雜底蘊就像羅伯茨描述的那樣,在被放歸“文明世界”“中毒”後,這味“解藥”不斷的促使我們重返山巔,一次,又一次。